蔺宵抱起人,转身去卫生间。
打开花洒,调节好水温,再去给他脱衣服——肩骨嶙峋,身上更是瘦得触目惊心。
蔺宵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
痛苦闷哼,伴随水声断续溢出。
—
在燕北待了三天。
三天里,不见任何人,包括往日交情还算不错的宋家姐弟。
渐渐地,连沈清泽都不见了。
“你这样总不让他见外人,和徐牧言有什么两样!”沈清泽逐渐失去耐心,闯进玉竹园,“……我知道你痛苦,庭章变成这样,你以为我们就不痛苦么!”
那个曾懵懵懂懂喊他爸爸的小孩儿,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沈清泽用力拽两下他的衣领,别开头,“但即便再痛苦,也不能将这个错误延续下去。医生不是说了,情况虽然严重,也有自愈的可能,你要相信庭章,相信你自己,你可是他选的男人!”
沈清泽最后重重锤了他一拳,“对自己有点信心!”
即便认不得人了,对于现在的沈庭章而言,他也是特殊的。
至少,他说一遍吃饭,沈庭章就乖乖吃饭了,而其他人起码要喊上三遍,才有反应。
…
离开燕北前,蔺宵最终同意其他人见面。
挑了个天气好的时候,推着人到花园。
“哥哥渴不渴?太阳晒不晒?”久听不到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那我们去亭子里吧。”
宋家姐弟就等在亭子里,老远瞧见人往这边来,双双起身,手足无措搓着。
直到人走近,宋希沉猛地被阿姐推一把,踉跄扑到轮椅前。
“额……嗨!”
“嗨你个大头鬼。”
宋瑾禾拍了下他的头。
小心转过视线,沉默数秒,尽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哟!还记得我么?”
不见回应,宋瑾禾笑了下又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就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宋瑾禾,这是家弟,宋希沉。”
她慢慢俯身,故作轻松指向他:“你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宋瑾禾手都举酸了,无奈再看轮椅后的蔺宵:“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嗯。”
“打算什么时候回同里?”
“明天。”
目光下移,宋瑾禾深吸口气,重重呼出:“回去了也好,这里一点好的回忆都没有。不过,要是哪天恢复了,别忘了还有我们啊。”
“再见啦,沈庭章。”
—
翌日早上十点,飞机准时飞往南宁。
抵达南宁已经是下午两点。
“哥哥累不累?渴不渴?”蔺宵跑了半个机场,买来茉莉花茶泡好,吹凉后放到他手里,“哥哥慢慢地喝。”
沈庭章宛若一个听话的机器人,一小杯茶,慢慢喝了足有十分钟。
“好喝么?”蔺宵小心翼翼问。
结果显而易见。
好在这么多天,也习惯了。
在南宁中转休息一小时,他再带着人乘上回同里的火车,一路上,不停指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地方。
“哥哥去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来的。”
“我在这里对哥哥一见钟情。”
“后来啊,我们就熟起来了,一起吃饭,一起买菜,一起……送小满上学,我们做过很多很多的事,以后也一样。”
火车两小时,蔺宵就说了两小时。
车站稍微做了点改变。
变化不大,但怎么都觉得陌生了。
一出站,蔺宵就看见了周扬、廖婷婷和两个孩子。
小满一下午都在翘首以盼,先看到蔺宵,才注意到轮椅里的人。
“爸爸?”
变化很大,长了很多白头发,瘦得都不漂亮了。
但那是爸爸!
小满赶忙跑到出口,等人一出来,撒开脚丫子往轮椅前扑。
“爸爸,爸爸!爸爸你回来啦!!爸爸?”
周扬拎着妹妹,大步过来。
往日叫着“漂亮哥哥”的周漫漫,也一直抓着自家哥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那好像不是之前的漂亮哥哥。
不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小满哭。
“小满,爸爸生病了。”蔺宵蹲下,替沈庭章揉了揉他的头,“昨天,哥哥不是给你打过电话的么。”
爸爸病了。
病得很严重,等回去后,小满要好好照顾爸爸。
想起他说的话,小满一点一点收回瘪着的嘴,吸了吸鼻子,把头轻轻搭在爸爸膝上。
“我要照顾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