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那只手、那个人……
刽子手将?砍刀砍下。
张旬隔着被子把她抱住了,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起伏,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呼吸声趋于一种绵长的松懈,蒋冬霓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样?近的一张睡颜,熟悉的但绝对陌生的,蒋冬霓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方才的紧张和难以?置信,如同被急出的一身薄汗般渐渐冷却,留下斑驳的狼狈。
午后的阳光被窗帘遮住,整个房间陷入沉静凝滞的昏黄中。
蒋冬霓醒得彻底,望着天花板,心底好比一片被收割干净了的芦苇地,冷风一道道地刮划干硬的土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把野火才烧起来?。
她真是个傻子,傻到家了,蒋冬霓几乎就要掀开张旬的手把他摁在床上揍一顿,但最后还是只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一点害怕、一点茫然、一点难过、一点羞耻……难以?言说的情?绪积聚成云,云落成雨,一滴滴落下来?,浇灭了火,剩下漫天飞扬的尘灰。
张旬没?睡多久,或者说,他可能没?有真的睡着。
总之他很?快醒了,在察觉到他要醒来?之前,不知?道该如何与?张旬对峙的蒋冬霓自我厌弃地闭上眼睛假寐。她感觉到张旬似乎又那样?看着自己?,轻声笑了句:“怎么还在睡。”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可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良久,张旬起身下床,轻声地打开阳台门,过了会再关上,然后才离开。
等到外头?再也没?有声响,蒋冬霓才屏着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侧躺在床上,看了窗帘好一会儿,起身下床。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撕破了房间的幽暗,晃得蒋冬霓眯了眯眼睛。定睛看去,那套黑色的短袖和短裤不见了,没?了衣物?的遮挡,远眺,夏日的天特别蓝,白云一朵又一朵,花一般绽放。
毕彭和覃思正傍晚才回来?,大包小包的,包括晚饭。
张旬已经走了,毕彭问蒋冬霓:“什么走的?我们出门前还提醒他有几件衣服挂在阳台,带走了吗?”
蒋冬霓:“带走了。””你这睡了一觉,怎么更蔫了?”毕彭奇道。
蒋冬霓淡淡地说:“我发誓,我要戒酒。”
“……真这么难受啊?”毕彭小了声音,“我错了,宝。”
“嗯,很?难受。”
毕彭抱住她撒娇:“别生我气了哈,我下次不会了。”
蒋冬霓一笑,“我没?生你气。”
“我支持你戒酒。”
这么说的毕彭自己?是忍不了不喝酒的,不过喝一罐啤酒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吃过饭,覃思正开车送蒋冬霓回家,毕彭和蒋冬霓肩靠肩坐在一起。
越往城南开,可以?看到建筑越破落,高楼大厦都变成了抛在身后的风景线,毕彭说:“你这环境确实挺堪忧的。”
蒋冬霓说:“是吧,所以?我说你也住不了。”
“那也不至于。”毕彭说,“不过张旬能住这么久,也挺有本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冬霓略一细想,心更沉了一分。
毕彭和覃思正回到家就觉得蒋冬霓情?绪似乎有点低沉,覃思正从后视镜看了蒋冬霓一眼,“真送你回去?”
蒋冬霓也不知?道他从毕彭那里听说了多少,是什么样?的版本,好笑道:“不然呢?”
覃思正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蒋冬霓看着覃思正的背影,后者看起来?还是认真开车的模样?,似乎这只是他随口的一个问题,蒋冬霓看向窗外,也随口答道:“两三点那个时候吧。”
“张旬不记得高中时候的事情?了?”
“他自己?说不记得了。”
“但我和他聊,感觉……”
蒋冬霓已经无所谓了,“不知?道,可能他不想说吧,有些事情?可能还能想起来?。”
但也许他根本就没?忘过。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蒋冬霓让毕彭和覃思正不用送她,但下了车还没?走几步,覃思正追上来?。
他有话?想说,不过走了几步,还没?有找到开场白,蒋冬霓不耐烦催他,他才说:“你和张旬现在算是和好了?”
不,是旧恨添新仇了。
“怎么?”蒋冬霓冷声问。
覃思正没?听出异样?,“……张旬昨天晚上,一直问我你的事情?。”
那条蛇仿佛又顺着她的脚踝缠了上来?,蒋冬霓脚步微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