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由于法宝需在阳气最充足的午时到浩澜海的万法台锻造,轻九墨便安排弟子们先在这山上休憩一晚。
天色如漆黑的墨砚,深沉难消。惨白色的月光如同一身灵台前的丧服,覆盖着熟寐不语的香雪弟子们。山下的浩澜海不见一丝微波,无休无止的宁静为这茫茫夜色笼上层层死亡的阴霾。
叶清仙躺在灵光四溢的草地上,侧过身望着旁边水若的脊背,一脸凝重。
在同样幽幽夜色浸沐下的水若,亦是双目半睁,难以梦寐。
她转过头,盯着叶清仙假意入睡的脸庞,见那呼吸声愈渐平稳,才缓缓起了身。
叶清仙尽力抑住激动的心绪,待水若的脚步声远去,方睁开那双渐懂世故的美目。她轻敲腰间上的灵玉,神识里现出朦胧的微光。
“玲珑,水若现在莫名离开,我怕目标太大容易被她发现,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
玲珑不情愿地从灵玉中钻出,周身幻上一层隐遁的异花之术。
“唔,人家好困……”
叶清仙透过那团隐秘的“空气”,调皮地捏住她水嫩嫩的小脸,轻轻一摁。
“这样就不困了吧。”
玲珑狠狠瞪她一眼,转身消失于清冷的月夜中。
叶清仙重新躺下,身间泛起点点星光,将神识与玲珑连为一体。
***
不知过了多久,水若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掏出衣襟内的两张信笺,指尖微颤。
“爹,我们为什么非要如此……”
微风涌动,那一袭蓝衣的英气女子独坐于崖,望着天上的一轮上弦月,长吁短叹。
片刻,她掌中升起数道冰刺,将其中一张略微泛黄的信纸化为无数碎片,散落天涯。
水若摩挲着手中的另一张纸,目光游离。万般愁绪顿时涌入心头,难于言说。她抬起身后的霜影,手上的骨骼愈发突兀。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她嘴角挂着无奈的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雪花。
一直藏匿她身后林间的玲珑大吃一惊,她认得那雪花是北漠帝君专用于传递消息的信物。一般的人家只需用纸鸢或是灵蝶,而这雪花乃是利用五之一的雪心铃所造。遇火不化,遇水不溶,可安然通往神州各地。
“难道……”
玲珑看着身上用于隐形的花灵愈发黯淡,焦急地咬了咬嘴唇。她向正在传递信息的水若再望去一眼,即刻匆匆而去。
水若毫无察觉,她将信笺轻轻折好,指尖闪出一道明澈的蓝光,随雪花一同飘向死水般沉寂的黑夜中。
数尺之外的叶清仙将玲珑所观测的一切尽收于心,心中却是无限的怅然。
明明,她早就知道水若的心思不纯,可若非亲眼所见这一切,却总还是有一分期许。
一片雪花,一纸信笺,一个身份,将她最后的美梦也一并打碎。
叶清仙缓缓阖上眼皮,那刚过不久的疲倦再次爬上她的双目,她用神识向玲珑应了句,再也禁不住这乏意,转身睡下。
火速赶来的玲珑亦小心翼翼地遁入那灵玉中,除了身旁那迟迟未归的水若,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不同。
“该到初夏了。”
水若坐在清冷的山崖旁,数着天上隐约可见的几处小星,任风撩动她的乌发,吹醉未央夜色里最难捉摸的天意。
***
“醒醒了,小不点!”
还在梦里四处游荡的叶清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瞬间震回原点,她微微翻开酸胀的眼皮,只感觉眼前有个人影在不断晃动。
“唔……我不要去练剑,你帮我和九墨师姐请个假嘛。”
水若毫不客气地捏起她软软的双耳,狠狠揪住。
“练什么剑,你忘了我们今天要锻造法宝了么。九墨师姐说,要在午时之前赶到万法台,去晚了可就都被星荆的弟子占了。”
说着,她随手抽出叶清仙怀中的流光羽,照着她的鼻孔一通乱捣。
“阿嚏!”
一个喷嚏下去,叶清仙睡意全无。她直起身,满脸怨气地瞅着幸灾乐祸的水若。
水若将羽毛递给她,指了指一旁已开始行走的队伍,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叶清仙孩子气地抓住头发,拼命摇晃,这才牵起水若的手向前奔去。
万法台立于浩澜海极东之地,聚拢了中陆最充沛雄厚的灵气,是锻造法宝的绝佳妙处。
叶清仙环视着眼前这座七色霞光的仙台,同样的云雾缭绕百鸟云集,却不似那断灭入脑的皓云台凶险狡诈。
她直勾勾地盯着水若身后的霜影,难以适从。
香雪众人亦纷纷停下,驻足在台间右侧等候。
“前面便是万法台了。”
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叶清仙警觉地向前方探去。
只见落苍穹正携着星荆弟子一前一后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