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雨轻轻掩上窗门,捻起木桌前的红灯笼反复观看。
“果然……”
“什么?”
叶清仙随之向那灯笼望去,却始终未见一丝异样。
“这不就是一般的灯笼吗?”
蒲雨摇摇头,朝着纸灯上不起眼的一角指了指。
“你们看这里。”
宁衡和水若走上前定睛看去,只见那万千红面中点缀着一个小小的印记。
似琴,却只有残破的半身。
“这……”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景象,皆是历经昔年人间浩劫后的千灯镇。自仙魔之争结束,五散落神州,各方仙人动辄全身解数也只寻回其三。虽说人间界从此恢复了平静,可未央琴曾驻足的千灯镇却是厄运不断。从最初的少许温病到最后几近屠城的瘟疫,使此镇一度衰亡。”
蒲雨择起一旁的木椅坐下,手中的灯笼仍在徐徐燃烧。
“这印记是当时的村民特意缝制上去,起初还是完整的古琴模样,可随着瘟疫的大肆流行,人们渐渐对未央琴由爱转恨,这印记也便只有了一半。后来皇帝拨金万两大改此镇,历经甚久才又有起色。”
叶清仙不解地搔了头,目光瞥向腰间上黯淡的灵玉,眉间紧锁。
水若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肩背,小声安慰。
“会没事的……”
唯有宁衡仍驻在那灯笼旁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良久,那口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
“的确,这屋内的装潢也甚是从古。单看这四周坑洼的土墙便知此地定有蹊跷。我怀疑,今晚的一切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目的就是要引我们入局。”
“不错,千灯镇的旧事鲜有人知,被记载在史册上的不过寥寥数笔,此人能设此局可见其对旧事了如指掌。可这周围的景象颇为真实,纵使我有这在手,一时半会竟也难解其谜,真是惭愧……”
蒲雨缓缓走向紧关的窗牖旁闭目凝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朗目间迅速闪过的一丝凉意。
宁衡微微揪住身后的衣带,沉闷不语。心中所想,却难与眼前之景相互对应。
明明不是……决定要放过她了?为什么那二字会这般刺耳,又为什么自己的心还会这样痛。难道,都是因为那个满口谎言日夜称之为“父亲”的男子么?
他突然不知道了。
他想,要是当年自己没有收下那男子递过的饼便好了。
殊不知,美人轻抚上双肩的玉手,竟也暗藏玄机。水若目光一转,心中亦是惆怅迷惘。
一个玲珑已是难上加难,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只怕父亲那边更难交代。自己虽用书信暂缓了对小不点脑中断灭蛊的施用,可父亲依然不断发难施压。
难道,所谓的天下,就要抛弃自己的朋友么?
她也不知道了。
屋内,阴郁的冷空气不断在四人的叹息忧虑中反复交替,为这窗外的万家灯火添上最惹眼的一抹黑寂。
“啪”。
突兀的响动瞬间聚拢了人的视线,叶清仙微微搓揉着发烫的手心,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红灯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不如先出去四处打探。听刚才的歌谣,那街上的婆婆或许知道些什么。”
众人纷纷整理好衣物行囊走出客栈。为避人耳目,蒲雨重新钻回叶清仙脖颈前的玄镜内待命。
***
虚妄镜的分音幻术仍在,可当他们方卷起珠帘踏出大门,那响彻天地的凄怆突又在众人耳边奏起,身旁的几只灵蝶早已不见踪影。
“唔……”
叶清仙捂住双耳,剥肤之痛顷刻布满全身,苦不堪言。
“老……婆婆,你听……我说,我……我们没有……恶意。”
纵是如此,她依旧迈开腿,踏着艰难的步伐向那面相愈发诡异的老妇人缓缓踱去。
每行一步,身上的皮肉便绽开一处,血色顺着细腻的肌肤汩汩流出,迎着四下通明的灯火显出红灿灿的彤色,甚是好看。
不过一尺之距,可对于叶清仙而言却是漫漫长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踩在这尽是刀尖的亡地上行走。可纵然步步是血,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图。
好像,即将迎接的不是死去,而是新生。
“师妹!”
“小不点!”
身后的二人几乎同时发声,一人拽住叶清仙的一条胳膊向后拉扯。
“冤啊……”
宁衡方要发力,那老妇人倏得一抖鸠杖大声喝道,抓住的手顿时酥麻无力只得放开。
水若捂住已有几分腥甜意味的胸口,瘫坐在地上再难起身。
蒲雨奋力想要从镜中钻出,却惊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镜身上的玄纹统统封印,无法脱困。
“该死!圣……阿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快走,我被封印在这镜中不能出来,你马上离开,快……”
遁于镜中的蒲雨卯足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