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

黑球四周的毒藤重新缠上，魔气依旧源源不断向结界外的四面八方射去。中央鱼水欢悦的莲池，顷然变成万蛛齐发的魔渊。

人，连同那个半人半妖的魔兽，一齐迎接最后的时分。

叶清仙扯下腰间重现光泽的倾世，掌中的火灵愈加旺盛。她站在四人中间，面色十足凝重。除了他们身上防备而设立的灵息，周围竟安如静夜，无言无语。

“不错嘛，一个个的竟敢忤逆大哥。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良久，中央的魔物按耐不住狂躁的性子，半人脸作出恼怒的模样，半妖脸又眉间轻佻，发出无比渗人的诡异笑声。

玲珑看着自己身上千疮百孔的残衣，脑中却是异常的清醒。如今，她和蒲雨的元神是封印此物的最佳圣物。只是这一路跌跌撞撞，大哥的邪灵与怨念积压太久，只怕……

她闭上眼，利用器灵间特有的感应一一传去最后的话语，而她对叶清仙所说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活着。”

刹那间，两道凌厉的寒光闪过。玲珑拉起蒲雨的手，脚下似踏上瞬移万里的风火轮，如电光火石般飞快地向那魔物左右攻去。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去留意昔年与大哥的情分，似乎天下安定成了他们不谋而合的最终目的。程霜死死拽住谢言亭的手，绿光四溢的玉枢壶混着霜寒千里的雪心铃，一齐攻向中央可恨可怖的怨灵。

那魔物定也不是吃素的，叶清仙虽未看到他做出举动，可周身却顿时被笼上阴气森森的魔风，她赶忙重新操起掌中的火灵，凭着空中仙气缥缈的琉珠，一点点替周围的人输送温暖的清流。

待阴风渐渐散去，她左手涌出蓝色的霜雪气息，融合于右掌心中的火光，两重之法踏着玄妙的灵息，缠上魔物粗壮的臂膀。

霎时，散向四面八方的魔气迅速聚拢向中央的魔物，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毒蛛乘着阴冷的浊气爬上众人的身躯，吐着非同寻常的致命毒素。

“不好！”

好不容易绕道身后的玲珑一阵慌乱，赫然闯入的魔气打得她猝不及防。蒲雨赶忙将其推开，四周涌出淡淡的光芒。

片刻，他只觉身子愈发轻盈，肉身的形状渐渐模糊。脚趾、双膝乃至上身头部，都一点点堕为光亮中的沧海一粟。玲珑虽知这乃必行之事，只是真等到它出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然惊愕无比。她看着那与一同陨灭为元神的皮囊，泪水终于击溃内心的决堤线。

“不要！不要离开我……”

只剩下头部的蒲雨，脑中的神识早已支离破碎，他转过头，温暖清浅的微笑是留给她最后的爱意。

原来，人也好，仙也罢，生命竟都是如此脆弱的东西。没有人能逃得过天地之间的法则，只是时间的长短略有不同。

叶清仙突然有了片刻迟疑，她不明白，既然结局已定，这命运又为何一遍遍捉弄于自己，捉弄于这人世间的苍生呢？还是说，无常无情才是人活一遭的根本目的呢？

玉枢壶下的程霜，眼前闪过的尽是未至人间时的美好，耳畔回响的亦是她说给他他讲给她的花间柳下。很奇怪，她没有哭。没有像玲珑那般嚎啕，亦没有似谢言亭般哀默。她陡然冲上半空，眉间闪起数道光亮。

“你要做什么？”

仍在沉默的谢言亭倏得发现周边没了她的身影，心中焦灼如焚。他仰起头，只见程霜正将自己的神识与玉枢壶合二为一，只待灵息散尽，元神便可炼成。

这一刻，谢言亭恨不得自己就是雪心铃，那样事情些许还有挽回的余地。等他使出浑身解数接近那满身灵光时，轻柔的话语兀自响起。

“二哥，对不起。你的爱着实太过沉重，程霜受不起。”

揪心的痛楚袭遍全身，这一次，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是时，两颗亮如繁星的元神迅速穿入浊气冲天的魔物。那魔物先是一怔，半人半妖的面容扭曲得可怕，阴森恐怖的声音骤然响彻大殿。

“哈哈哈，堂堂器灵就这点能耐么？看来大哥平日里教导你们的都忘光了吧！”

失魂落魄的玲珑渐渐收起眼泪，她看向不远处颓废的谢言亭，心中的凄凉愈发深冷。本以为，大哥只是沉睡，竟没想到他的执念如此之深。折上三哥和四姐的性命还不够么？既然如此……

“二哥，我们也走吧。”

玲珑的声色镇静如常，可传入到叶清仙耳中却是异常悲凉的诀别词。失去程霜的谢言亭早已无所畏惧，他一声惨笑，拉过雪心铃便穿向魔物。

玲珑攥紧双拳，始终背对的身影终是没有回头。她闭上眼，无声的泪水再次划过侧脸，脑中和叶清仙相连的神识赫然斩断。

身下的叶清仙只觉脑中一阵刺痛，眉间顿时破出一朵绚丽的鸢尾。那鸢尾先是绕着她转了几圈，随后便失了光泽跌在地上。枯萎，是她对她最后的告别。

“玲珑，你是我叶清仙永远的朋友！生生世世，永不会忘……”

叶清仙的嗓音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