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的变了许多。”
叶清仙挽起袖子,沉重的步履缓缓放轻,她想留意住这南诏的每一座城、每一个人甚至每一颗心。或许,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踏足此处。因为每一步,脚心都宛如踩踏火上尖刀,刺骨噬心。
她想要望,却又想要逃。矛盾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迫使叶清仙不得不暂时停住了前行。她着眼看向四周愈发红火的商铺,那些从未见过的衣料倏得在脑中一一对应。原来,璇玑石中的十余天,对应着是这人间界的十余载。只是自身神力炼化的同时,脑中的神识亦在随之深化强大。如隆中一梦,可知天下事。
忽地,熟悉的香气迎面而来,脑中本已尘封的记忆欲要再度开启。叶清仙赶忙集中精神,体内涌上的几道灵息将致幻的迷香散去。
“颜……烛?”
叶清仙侧过头,只见身前的店铺愈发熟悉。她轻叹口气,揣着些许好奇心缓缓踱入门内。
丝袍罗巾仍在,只是店内的珠宝早已不复存在。闯入眼前的,是胡子有些发白的微胖男子和清一色的奇花异草,颜烛不过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束。
“这里,不卖珠宝了么?”
叶清仙的话似问非问,她拾起角落里的一朵颜烛,香气俨然没有门外时的浓烈。她苦笑,原来是自己内心深处还住着名曰天真的小女孩。而那香,又像是故地重游时必需的标志物,贯穿她仿若被偷走的十年。
“姑娘,可是要买颜烛?”
沙哑的嗓音透着年华易逝的哀默,叶清仙心头一震,她将那花轻轻放下,转身欲走。
“等等,我……我好像见过你,你的衣着总是这么奇特。”
话音落下,叶清仙指尖不自然地相互交缠,发出沙沙的响动声。她面容僵硬,内心却不好再拒绝,只得转身朝他微微笑去。
“哪里的话,这南诏人来人往,打个照面也是常有的事。”
“不,那夜是成画姑娘领着您来的,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没想到,这一晃眼都十年了。物是人非啊……”
最后的四个字有如晴天霹雳,难以动弹的酥麻感瞬间缠上脊背,她低下头,眸间是何等凄凉。十年,自己再没有那个姐妹在侧好友常伴的活泼烂漫。屠府之恨,似乎成了一团难以熄灭的三昧真火,在石中日夜灼烧她瘦小的身躯。天劫既成,那团火竟成了辅佐她杀人的工具,可笑至极。叶清仙握紧拳头,眼中忽又明亮。
“老板,紫珩至仙她,她们还好吧。”
“你还不知道吗?”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上的丝袍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拖地滑动。叶清仙望着他眸中似泪非泪的湿润,月光下紫衣女子洒酒自刎的凄怆,倏得又在她脑中重现。她顾不得眼前之人是喜是悲,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感迫使叶清仙迅速跑出门外,直奔凤宫。
店内,男子微微叹气,眼落之处,仍是角落里毫不起眼的颜烛。画颜诛心,但能换得片刻温存,死也值得了。他拾起一朵,于无人之处深深嗅去,脸渐浮笑靥。
***
朱墙宫深,人心难嗅。
叶清仙几近力竭地靠在丝毫未变的城墙处喘息,豆大的汗珠颗颗坠地,脸泛红意。纵然疲惫交加,她却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畅快。原来,她几乎都快忘了单纯的行走跑步是什么感觉了。那种完全不靠灵息法术,只是单单纯纯靠双足的相互交替。叶清仙轻轻抚了抚胸口,慨叹平平淡淡才是最美好的。
末了,凉爽的风意阵阵袭来,她取出帕子将脸上的汗意一一拭净,容光焕发地踏向凤鸾宫。只是,曾日那朦胧微弱的灵光无处可见,玉阶上的双凤盘旋更是毫无踪影。偌大的宫殿,似乎只剩下屋顶上那只孤孤单单的木鸢得以相衬。
叶清仙怀着万般忐忑,终是扣了扣紧锁的殿门。
“紫珩至仙,成画姑娘,你们在吗?”
可无论她怎样敲,殿内仿若无人存在,半点回应的声音都未曾传来。叶清仙放下酸涩的手,踌躇不定。好不容易有了破门的勇气,身后突然响起幽幽的女声。
“叶上仙,有何贵干?”
叶清仙猛然回头,成画干净素雅的妆容赫然闯入眼帘,只是衣着不似从前般简朴,威严高贵,倒像是一宫之主的风范。
“成画,紫珩至仙她还好吗?”
开门见山,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答案。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朝出石后,的人事物都变得陌生起来。自己就像是一个外界传来的孤儿,无人问津。
成画微微抬眸,眼中似是含有一汪清泓,水波荡漾。她指向万里无云的晴空,话音淡淡而出。
“香魂一缕随风散,这是她的劫,她的命。”
“咣当。”
身形不稳,腰间别上的琉珠陡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叶清仙不自然地向后退去,眼中的黯淡似无垠黑夜,空洞无光。她一直以为,那石中所设立的一切不过等同虚妄镜般,皆为幻象。可她到底是忘了,五神之首,又岂会生硬照搬已有的模样。真中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