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宫。
宁衡终于从沉重的睡意中抽离出来,他微微抬起十指,酸麻的疼痛感顷刻遍及全身。
“唔。”
睁开眼,那身黑袍仍在面前,散着令人战栗的寒气。见他醒来,宁震天勾唇一笑,眸间尽是令人费解的神算。
“醒了?”
宁衡攥紧锦衾的一角,脸上刻意作出顺从的模样。他艰难地起了身,一点点靠向眼前似笑非笑的男子。
“爹,我想好了。”
宁震天故意将身子挪近一寸,周身赫然冲出几道阴冷的浊气。宁衡下意识裹紧身子,只是眼神依旧坚毅,透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寒光。二人一低一高,久久对视,丝毫没有半点灵息的比较。
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宁震天突然很想赌上一赌。他从怀中取出两只刻着异花的小瓶,黑光重重。宁衡方要接过,那递来的手又陡然向后退去,似是特意挑逗。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这别是你和那贱人的精心谋划。毕竟,好儿子的手段爹已经领教过了。”
宁衡将一只手背过身子,狠狠攥紧。脸上,突然现起别样的凄怆。和着颇为渗人的笑声,就连这满身魔气的男子都不禁一惊。他迟疑地将抽回的手再度放回,只是指尖的距离依旧细微,难以触及。
“她将我爹娘……他们赐予我唯一的东西都毁了,你觉得我还会和她有半分瓜葛吗?”
“呵。”
宁震天玩味一笑,只是紧绷的手终于舒缓,将小瓶置于他略微颤抖的掌心,背过身去。
“这解药只有一个月的量,望你好自为之。”
语罢,他的身躯瞬间卷入一团黑光,几只黑鸦盘旋其中,发出令人作呕的呱噪声响。宁衡默默看向那人远去的身影,支撑已久的身子终于不堪重负,再次瘫倒在地。
只是,疲惫的倦容下多了一分期待。他握紧手中的解药,脑中想的依是她最纯真最清浅的笑靥。这种爱,是宁震天终其一生几度轮回,都无法理解的。
***
同一时间,别离殿内的两人彼此背对,空气安静的可怕。
叶清仙抚着自己绵软无力的红唇,心中涌上万般复杂的情愫。她想要大声宣泄,又想要呢喃私语。似乎是好是坏,于身后这个绝世无双的男子都无关紧要。
只是,回味那停留数秒的余温,脑中便不断闪过和宁衡牵扯不断的过往。心,像刺上最毒辣的夺命针,在命悬一线间来回挣扎,反复。
东觉将布满血色的手指勾上唇角,面部潮红,双颊滚烫。仙家之人,本应清心寡欲少涉红尘。无奈自己是最好的特例,千年修行,尽在女子间来回穿梭,染尽桃花。
半晌,他试探性地将手轻轻伸向背后,温润的触感激得叶清仙一阵酥麻。她赶忙向前挪开几步,不愿在与那人有的纠葛。
“对……对不起。”
东觉的声音总是有一股特殊的神力,纵然他道出的是最苍白最无力的字眼,都能立刻让对方心软下来举手投降。
叶清仙略微侧过头,却发现那张红如彤日的俊脸亦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看去。倏然,二人破僵为笑。
有的时候,一笑泯恩仇远比一掷决生死更让人心安理得。东觉将她指间残留的血色一一擦净,眼中布满爱怜。叶清仙想要拒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任由他一遍遍抚着。
“还记得,我原来赐给你的名字吧。”
言犹在耳,叶清仙稍稍环顾了下四周,几件熟悉的旧物仍搁置在原来的位置上,分寸不差。许是想起初登此殿时的种种,嘴角不经意间弯起,似月般纯净。
“当然,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生怕说错一句你便会将我驱逐下山。所以,每一字,每一句,至今难忘。”
东觉渐渐停下手中的抚动,目光突又恢复方才的空洞。他从怀中取出一封褶皱不堪的信笺,颤颤巍巍地放在她的掌中。
叶清仙轻轻展开不知是被汗或泪浸过的信纸,上面的歪歪扭扭,看起来似是手腕极其无力之人所作。而,更是触目惊心。她跳过可有可无的问候,径直看向最核心的部分。
“……觉儿,当年之事是爹对不起你。爹一直以为,只要你周全才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却忽略你作为一个人的感受……”
“……阿珩她并不是有意要离开你,是因为我的……威逼,她才那般待你。”
……
再往后,尽是她不了解的陈年旧事。可单单紫珩这一条信息,便足以让叶清仙同样警惕起来。她抬起头,满是疑惑的目光对上东觉死灰般的沉寂。
“东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有些事我们必须面对。世人皆向往修仙之道,殊不知仙亦有油尽灯枯轮回所至的时候。其实,相比人的区区百年,我们实在太幸运了。”
叶清仙全然忘却方才那吻的尴尬,她将东觉揽入怀中,指尖轻轻在他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怀中的男子适才恢复些许气色,他看着她手上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