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准确的说,是清醒了。
宁衡抚着身后无比坚硬的石壁,心中钻出又惊又喜的热气,蛰得他一阵微痒。眼前之人,到底是历经了脱胎换骨的天劫。从前素不穿白衣,如今却也学着驾驭那等冷浸溶溶月的不食烟火。声音,倒还是那般婉转悠扬,只是他再听不得过去的半分眷恋,只剩下一股子透着寒气的威严。
“为什么跳海?”
“你这是……担心我么?”
宁衡仍不死心。纵使经历过云水宫的火刑,纵使他明知二人身份的差距,纵使知道宁震天就是手刃她叶府的凶手……
可谁又能说,从仙山到南诏和北漠,这一路都是不参爱意的谎言和欺骗呢?
至少在宁衡心中,前者早便替代了后者。
只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再不是二人或喜或悲的画面。徒有与她同样高贵的男子,共赏繁花之景。
叶清仙似是看出他的几分顾虑,旧恨未除,余怒未消。她双眉紧皱,冰冷的声音将宁衡心中的温热一并褪去。
“我看宁宫主是搞错了,这是瑶海,是东觉的故居。此等圣地,岂能被你这种阴险狡诈之徒玷污?”
宁衡淡淡望去一眼,方泛起一丝温暖的心房顷然变成霜雪千年的冰窖。他晃动着摇摇欲坠的双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眼波,延及至被分水两旁的通路。嘴角,倏得弯起凄惨的笑容。
既然彼此相爱,又为何还要相互折磨。
叶清仙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身影,心中何尝不是同等。十年了,他本是她放在心上的第一人。无奈命运总是造化弄人,最恨的人偏偏要与她最爱的人相互牵连。就像一座随时会被封闭的坟墓,被世人添上庇荫的名。
她倒抽了口冷气,耳边呼过洞外仍在激荡的水声。
“你为什么会到瑶海来。”
身前的男子并未回应,只是直立的身子愈发弯曲,最后竟再次瘫倒在地,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叶清仙下意识地冲上去将他揽入怀中,只见宁衡面色惨白,喉中来回滚动含糊不清的声音,右手奋力地指着怀中硬邦邦的位置。
“你别着急,我给你拿。”
叶清仙满脑子都是他痛苦不堪的神色,丝毫顾不上个人恩怨。她解开他的衣袍,刻着诡异花朵的黑瓶赫然出现在眼前。随手倒出两粒药丸,迅速塞入怀中男子的嘴里。
渐渐,大口大口的粗气趋于平缓,额间渗出的汗珠亦随之淡去。只是那张因剧烈疼痛而扭曲的俊脸,依然惊悸未消。宁衡死死拽住叶清仙的手,生怕眼前的真实又是一场幻梦,稍纵即逝。
“别,别离开我。”
一时之间,竟轮到这个主宰一切的女子哑口无言。她靠也不是,离也不是,只得半蹲着身子,浮于半空的手僵硬无比。叶清仙早已将脑中的画面摒弃,徒有身下那人可怜兮兮的张望,倍感心痛。
半晌,她终是选择放开了他的手。
宁衡呆呆地望着指尖的空洞,细细感受残留的最后一丝余温。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抵不上一句无声的歉意。他缓缓起了身,目光忧郁地瞟向洞外。两行水柱依然清澈,只是这一方天地实在太小,容不下这两个形同陌路的人。
“我……谢谢你,我想我该走了。”
宁衡微微整好胸前的衣襟,强忍着没有回头一路到底。耳畔,突然响起轻柔的声音,如击玉磬,清脆明朗。那样的温柔,一步步将他重新勾回她的身边。
“你每天,都会遭受这种痛苦么?”
叶清仙看着低头不语的宁衡,心中的几分疑惑倏被解开。她将掌心轻放在他的心口,隔过那激荡不已的心跳,一股强大的魔气顿时穿出,在那双白玉般的纤手留下深深的血痕。
“唔。”
她抽回手,目光并未落到手间滑落的几串殷红,而是上下打量他的周身,面露难色。见状如是,宁衡忙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锦帕,熟练地包扎在她血流不断的位置。
奇怪的是,叶清仙并未拒绝。其实不过只是一道疤痕,以她现在的实力,只需一点灵息便可恢复如初。可她却觉得,那毫无灵气的锦帕更能让那伤口得以抚慰。
“你还是这样,什么都为别人着想。”
宁衡浅浅一笑,眸间尽是说不清的爱意。他轻轻向那玉指间吹了吹,痒痒的触感击中她心中最敏感的部位,低低一吟。
叶清仙赶忙抽回手,目光涌着复杂的情愫。她不自然地清咳两声,又恢复方才的冷若冰霜。
“你也一样,总那么自以为是人讨厌。”
宁衡并不恼怒,他俯下身重新坐到地上,眼眸含笑。简单的两句话,轻轻的一个举动,他便得知她的心依然归属自己。东觉,可能不过只是一个遣散寂寞的沦落人罢了。
叶清仙又气又喜,有想一把扯过帕子的冲动,却没那股勇气。只好乖乖坐在地上,刻意将身子朝他挪远几寸。
“说真的,你不用这么急。”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