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
朱墙宫深,虽说叶清仙早在南诏就已看过类似这样的宫殿。可不知怎么,此时除了几分见怪不怪的惊叹,只剩下无声的喘息。
犹记当时,爱穿蓝衣的水若,活泼好动的玲珑以及沉稳睿智的蒲雨都在身旁。目的虽然沉重,可过程却是每分每秒的快乐。
石中一念,四神陨灭。
当她有足够的力量拯救身边的人,可那些音容笑貌早已不知散落何处。眼一闭,叶清仙将宁衡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怕下一秒又会招来什么灾祸本应相爱的人再次阴阳永隔。
从前东觉和紫珩如是,七烟和落苍穹如是,程霜和谢言亭亦如是。
自己,决不能变成下一个牺牲品。
“进来吧。”
已在殿内等候的东觉朝门外瞟了瞟,那双至今仍未分开的手教他好生气恼。叔父近几日心力交瘁,东觉索性接了他的事宜暂时掌管家中,教他歇息片刻。
见他二人缓缓走近,东觉退了左右两旁的丫鬟仆人,静静指了指附近的座椅。叶清仙倒也不客气,拉过宁衡便入座。宁衡方要下跪行礼,只见座上男子连连摆手的举动,只得作罢。
“东觉上仙,您父亲的事……还好吗?”
没有了方才洞中的犹豫,尊敬的称呼几近脱口而出,且不说东觉脸上的几分不悦,就连叶清仙自己也着实一惊。难道,只因旧情复燃的现状,那座曾给予她温暖的别离殿便可以全然不顾了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绝情。
东觉微微一愣,脸上的错愕停留数秒又转为平静。他颇有深意地朝有些局促不安的宁衡望了望,眸间迸出毒蛇般的阴冷。
“我还好,只是苦了叔父,近日的多重打击着实让他力不从心,这傅家的事便先由我打理。”
叶清仙点了点头,并未察觉他眼中的异样。倒是宁衡被那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
“宁公子是不舒服么,还是我们傅家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不,不是……”
宁衡显然被东觉的话语惊到几分,后知后觉的叶清仙恍然大悟,只好跳出扮演和事老的角色。
“掌门,您就别拿他打趣了。方才您说多重打击,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发生吗?”
话音方落,叶清仙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见东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甲不断在红木桌面上剐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
“你可还记得苍颜?”
苍颜。
叶清仙的脑中即刻闪过那位长发飘飘,如月皎洁的女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纵然十里芳菲,也难以与她的容颜相提并论。那是一种,想叫人有立刻脱胎换骨再世为人冲动的美。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记得。
“当然。”
她的话语简单利索,可呼出的气却是又长又冷。其实在叶清仙的心里,始终对那个伴她和水若入山的美人姐姐恨不起来。特别是后来听说的堕仙之事,只剩下莫名的心痛。纵然断灭加身,也终是触不到那条漆黑的深线。
“据叔父说,爹便是被她和魔君的手下重创。那封信,是他断了气前最后的绝笔。只是当时他被仙界旧友叫去叙旧,等回来时却已……”
言语激动,东觉拼命撕开胸前的衣襟,厚实的肌肉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只觉得闷,只觉得想要逃离。叶清仙感同身受,她缓缓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颤抖的肩膀。
“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
宁衡静静望着面前身份相当的二人,愈发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他把玩着腰上紧系的白月玉,神情哀默。
东觉将他的举动收入眼底,故意挤出两滴眼泪,顺势将身前的女子揽入怀中。叶清仙想要推开,却又无力阻拦他想要宣泄的情绪。一前一后,两难之境。
“我……以你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会是魔君的对手。当今之计,只有登上仙灵界求得神君的帮助。若他肯出手,你的复仇大业亦能得报。”
“还有宁衡。”
“宁衡?”
叶清仙淡淡一笑,她推开东觉略显沉重的身子,再度坐回低头沉默的男子身旁。东觉亦随之轻笑,只是嘴角一扬一落,多少苦涩蕴于其中。
“对,他被宁震天下了异毒。若一月之内不能解除,恐有性命之忧。”
是时,宁衡微微仰起头,复杂的目光扫向气氛诡异的大殿。他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刻着黑花的小瓶,浊气逼人。
“上仙大人,我知道您讨厌我。可我不是宁震天的亲骨肉,我只是被他利用来杀人的工具罢了。这么多年,我在云水宫只是有名无实。当下能够逃出,亦是用叶师妹的性命做上赌注。可您也知道,我绝不可能害她,所以才想到了跳海……”
叶清仙抚着他起伏不断的脊背,温柔的目光从未离开那张俊脸。座上的东觉一言不发,眸中仍是那股不可凌驾的寒气。他望着那张经过岁月打磨后的成熟,总觉得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