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的皮毛又松又软,像极了流以渊记忆深处对于娘亲的感知。只可惜,孩童时关于西洲,关于流家,关于爹爹,关于人……他都记得,但唯独少了娘亲的那份。
他躺在妖兽的身上,细细抚弄着手中的玉笛,末端的三个小星点忽然亮了一下,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遍及全身。流以渊闭上眼,脑中隐约现过几道熟悉的身影。或站立,或静卧,可终究与他的四目相背。
“娘,你到底在哪……”
身下的妖兽像是听懂了什么一般,脚下的步伐愈发迅猛。起初流以渊还能适应它的节奏,可没过一会就被四周扬起的风沙迷住眼,他揉了揉酸涩的眼,死死抱住它宽大的脊背,生怕一不小心会摔落下去。
“你慢点,我……”
话音未落,又几卷风沙漫上,遮住了流以渊的口眼,他连忙转过身猛咳几声。喘息间,他只觉头皮发麻,浑身乏力,好似毕生的功力都用在方才将那几道土石咳出一般。
不知为何,流以渊突然觉得很冷。混沌方能看到的一点光亮,现在也都没有了。被那群野蛮的堕仙撕碎的衣袍,单薄又破旧。他蜷缩着自己的身躯,紧紧贴住妖兽火红温暖的皮毛,相互依偎,彼此取暖。
妖兽似是感到背上之人的信任,令人战栗的血腥大口紧紧闭住,生怕发出半点声响会惊扰到他。脚下的步伐虽然依旧猛烈,但竟没有漫上半点冰冷残忍的砂石。
它将自己的火色巨尾分裂为九尾,一一绕在流以渊的四周,为他抵挡自然带来的伤害。
流以渊不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究竟是幻梦还是真实。明明上一刻自己还和师父同行,怎么会突然遭到风沙的袭击,又莫名其妙的落入那伙子蛮人手中?况且,这蛮荒凶险无比,每一寸都暗藏杀机,为何又会有人居住?
……
无数的疑问萦在他的心头,解不开,扯不断。
流以渊闭上眼,脑中率先闯出的还是他最不敢想最不敢念的那场大火。突如其来的魔火,烧毁了他心爱的爹爹,烧毁了他生长的土地,更烧毁了他即将到来的未来……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还是说,他流以渊根本就是一个灾星,克死了流家满族,如今又令师父困于未知的险境。
也许,自己才是多余的吧……
他很想直起身,吩咐身下的妖兽去找师父。可是他实在太冷太困了,身上被那几只手撕裂的地方竟开始往外渗血。鲜血染上它火红的皮毛,变得愈发鲜艳。
通灵的妖兽感到流以渊不断流逝的温度,喉中滚出哀怨的凄惨声。它停下不断奔驰的步伐,身后的九尾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欲要索来草药为他疗伤。
流以渊这回是真的闭上了眼,没有气力再睁开。他抱着妖兽温暖的皮毛,昏沉中陷入了难以醒来的梦乡。
“嗷呜~”
惊为天人的嘶吼声再度响起,妖兽疯狂地向前方跑去,吐着腥气的大嘴不断撕咬着眼前的混沌,似要割裂这恐怖阴森的黑色地带。
“小月,你又调皮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了周围的几道浊气。少女缓缓走近,乌黑如泉的长发垂在满地黄土中,竟不染一丝杂尘。没有繁杂的步摇金钗,更没有浓妆艳抹的胭脂。这位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天然的清白。眉不描而黛,肤不妆即腻,唇如点绛,嫣然一笑。
她轻轻摆了摆周身淡粉色的罗裙,伸出手**变得温柔乖顺的妖兽。
“前些日子你把大虎给阿霜姐的首饰抢来,还偷了他们好不容易夺来的肉,今个儿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少女摇了摇头,话音虽透着几分愠怒,但脸上的表情依然灵动,没有半点不悦。小月缓缓低下身子,将身上的男子用尾巴轻轻搬到地上。血腥大口一反常态没有将其四分五裂,而是有些涩涩地躲到一旁,活像一个娇羞的怀春女子。
“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回来这么晚不说,还不赶紧给我准备晚饭!”
少女精致的娇容终于绽开一丝血色,她无奈地低下身,掏出匕首准备自己动手。不料,地上男子的玉笛突然灵光大现,将她手中的武器化作一抔焦土吹散四方。
玉笛末端的三个星点,此时变得愈发铮亮。少女眉间微蹙,方要扬起的嘴唇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花……花姨?难道这人是……”
少女即刻将头转向一旁贴服于地的小月,从它躲闪的行为中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这么多年了,你大概都把我们忘了吧。想当初,我们因为……算了。”
少女望了望他残破不堪的衣装,径自向无精打采的小月走去,奋力拍了拍它的头。
“去,问大虎他们要件衣服来,在带点止血的草药。”
“嗷嗷~”
地上的妖兽重新激起了活力,它欢快地伸出舌头舔着少女的手,撒了欢地跑向不知所踪的远方。少女望着它渐渐远去的身影,莞尔一笑。可慢慢,又被汹涌而来的回忆冲散。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