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即事以穷理,无立理以限事。www.dongzhou.me故所恶于异端者,非恶其无能为理也,冏然仅有得于理,因立之以概天下也。而为君子之言者,学不及而先言之,与彼同归,不已诬乎!异端之言曰:“万变而不出吾之宗。”
宗者,冏然之仅得者也,而抑曰“吾之宗”矣。吾其能为万变乎?如其不能为万变,则吾不出吾之宗,而非万变之不出也。无他,学未及之,不足以言而迫欲言,则冏然亦报以仿佛之推测也。
天之有日月风雨也,吾其能为日月风雨乎?地之有草木金石也,吾其能为草木金石乎?物之有虫鱼鸟兽也,吾其能为虫鱼鸟兽乎?彼皆有理以成乎事,谓彼之理即吾宗之秩叙者,犹之可也;谓彼之事,一吾宗之结构运行也,非天下之至诞者,孰敢信其然哉!
是故天人之际,儒者言之析矣。五行之感应,若取之左掌而授之右掌。凡此者,皆不出吾宗之说也。吾以其理通天之理,而天之理为我易;吾以其气感天之气,而天之气为我回。其言甚辩,莫之能穷。
乃至有云返荧惑之舍、挽欲坠之日者,皆确据而为之征,殆将与老聃孕八十、瞿昙行六步之邪说相为出入,辩者亦无从而穷之也。虽然,至于日食而恶能不穷哉!
士文伯之论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呜呼!此古人学之未及,私为理以限天,而不能即天以穷理之说也。使当历法大明之日,朔望转合之不差,迟疾朒朓之不乱,则五尺童子亦知文伯之妄,而奚敢繁称于人主之前,以传述于经师之口哉?
故曰理一而分殊,不可得而宗也。www.wxzhihua.com天则有天之理矣,天则有天之事矣,日月维有运而错行之事,则因以有合而相掩之理;既维有合而必掩之理,因而有食而不爽之事。故人定而胜天,亦一理也,而不可立以为宗,限日食之理而从之也。
然则《春秋》之必记以为变,何也?夫日月并行而殊道,互道而异行,殊道异行恒参差不齐,而有时乎合掩则异矣。日以阳德施明于民物,而昭苏其灵气,卒逢其掩;则阳辉不施于下而阴盛于昼,民物必有罹其灾者矣。
故君子以恐惧修省,贞其异而弭其灾,则日虽食而不害,此所谓遇灾而惧也。学之已及,知其数之固然,而通以礼之可尽,斯以御变而不失其恒。君子之学所由以异于异端者,非以此乎?
呜呼!日食之理,幸而灼然于后世历家之学,则古人之诐词辨矣。使不幸而未之明焉,则为文伯之言者以终古述焉可也,恶得有灼然于心性之藏,尽出以诏天下者起乎?异端冥行擿埴之浮言,五尺童子皆得而箝其喙矣。此圣人所以有俟于来学也。
子产对黄熊昭公七年
名者实之券也,而苟非德之无不胜,与夫居其名而无偏曲之忧者,则君子恒辞而不受。岂恶夫名而逃之,如癯遁之士匿阴以避影者哉?德不胜,则必将有所穷而为天下屈;名成于偏曲,则天下且以器使我而为天下玩。
斯二者,皆夫人之大患。而犹不仅此也,为天下屈而自安于屈,以反责尽于己,虽屈焉可也;乃名已成而能弗以屈为耻,其不自饰以掩其短者,鲜矣。www.wenxuekongjian.com至于自饰以掩其短,而诐淫之言行成乎己而终陷乎非,为天下玩,实君子之大辱也。乃或在我之藏无尽,而天下仅知其一曲以玩我,犹无损也;抑或为天下玩,能知其辱而非荣,因以惩浮名之非,据而裁心以义,亦迁善之几也。然而果其藏之无尽而知希者,鲜矣;知玩之为辱而自惩者愈,鲜矣。
天下方仅以一偏一曲之长玩我于闻见技巧,而我因以自玩,则流荡忘归,而道之广大没世而不相即。斯二者,夫人不知患,而君子尤患之,是以亟辞小善之名而不欲居,非避影也,避夫夕日昃月之影移我而丧其真也。
子产于春秋之季,与闻君子之道,行己治民,亦既彬彬可观矣。其长不仅博物也,即以博物言之,尤不在齐谐索隐之卮言也。初往如晋,对台骀、实沈之问,而得博物之誉。夫实知而实言之,博物之名,不足以为子产重,亦何必其为子产累哉?乃晋不能知子产之生平而仅赏其博,则已有玩子产之心矣。
至于后而征黄熊之梦焉,则已视子产为叟闻口给之士,聊以备噱笑之资,供巫史之任,而子产辱矣。乃台骀、实沈者,犹子产之所实知者也;黄熊之梦,非子产之所实知者也。非所实知而惮穷焉,于是播羽渊之邪说,导夏郊之淫祀,自陷于恶而为天下迷。
夫晋为盟主,犹列侯服,改周礼而乱杞祀,子产之妄,不应逮是。我知其知之已穷,饰短而流焉者之不自戢也。乃溯其恶之所自成,则惟晋以博物赏子产,而子产因以自赏,津津乎乐求异说,以护其博物之誉,则有非所习而习,非所信而信,玩己之明聪于浮荣,而不知玩其心者之为天下玩也。
呜呼!子产亦何乐乎此名,而与天下相玩于必穷之途哉?充扬雄、韩愈、苏轼之才,可勿仅以诗赋名也;充张华、段成式、陆佃之识,可勿仅以博雅名也;充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