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九头也不抬地扬手,将一个圆形物体抛给它。
机器人接过看了眼:“传感器坏了。”
纪九沉默地坐着,机器人将滑板车停在他身旁,不断打量着机械手里的传感器。
“可是昨天都是好的。”机器人茫然地念叨,“我的机械检修在同批机器人里表现为a,我是不会出错的。可它怎么是坏的?它怎么就坏了?”
纪九满心沮丧,随口道:“那就是刚刚坏掉的。”
机器人释然:“原来是刚刚坏掉的,我就说我是不会出错的。”
刚刚坏掉的……
纪九咀嚼着这句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猛地直起身:“吴思琪。”
“说。”
“你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屋子里有什么异常?”
“你指的异常是哪方面?”机器人问。
纪九看向那已经被机器人擦得锃亮的设备,问道:“地板有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没有。”
“你擦拭灰尘前,这台仪器外壳上的灰尘多吗?有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
“没有发现被碰过的痕迹。”机器人想了想,“但是灰尘不多。”
“灰尘不多?”
“挺干净。”
纪九没有再问,只半眯眼注视着设备,片刻后缓缓开口:“没有碰过的痕迹,没有脚印,也许只是被人抹掉了而已。”
纪九带着机器人离开房间,走向通道口方向。他远远盯着那架停在空地边缘的推车,垂在浴袍衣袖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诈尸了吗?”机器人小声问。
纪九也小声回道:“不知道。”
“你为什么认为是他干的?”
“因为这地下只有三个人。我,机器人,死人。”
“不是机器人干的。”机器人连忙道。
纪九朝前抬了抬下巴:“那就只能是死人。”
走入小道时,纪九瞧见了那随手搁在仪器上的散热片,心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他刚才没有仔细检查,现在拿起散热片认真查看,用手指去摸被银碳丝缠住的小孔,发现指腹上没有沾染半点灰尘。
“……原来是刚系上去的线,这是给我做了个机关。”纪九捻动手指,发出了一声冷笑。
距离推车还有七八米,机器人便急匆匆地提速。纪九将它扯住,让它等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序列者尸体依旧维持着平躺姿势,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纪九瞥了眼他脚上的黑色皮鞋,见鞋底没有尘土,便又看向他搭在小腹上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肤苍白,指腹也很干净。
纪九绕着推车踱步,匕首在推车沿上一下下敲击,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他绕了推车一圈后,站在尸体左侧,微俯下身,端详尸体的脸。
“阿宝,是你吗?”他轻声问。
纪九的视线在尸体的睫毛、鼻梁和唇上缓缓游走,不放过可能会出现的任何一丝变化。
机器人一直紧张地站在不远处,脸部屏幕上的眼睛都缩成了两个针尖,见到纪九站直了身,赶紧问:“诈了吗?”
纪九没有回答,垂眸看着尸体颈部上的那道血痂。
宽而厚的红黑色血痂盖住了整个伤口部位,但左侧末端已经干燥开裂,脱离皮肤后微微上翘,露出的那一小块肌肤上,并没有伤口痕迹。
纪九脸色微变,却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对着机器人笑了笑:“没诈。”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闪到了尸体头顶方向,动作迅捷得如一道光影。
下一秒,匕首便已横到了尸体的颈间,同时唰一声揭掉了那层血痂。
血痂被撕掉,序列者的整个颈部暴露在纪九眼底。
——喉结凸起,皮肤完整光滑,找不出半分伤口。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看见这一幕后,纪九还是愣在了原地。机器人也失去了反应,屏幕变成了一团黑。
而序列者那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和头顶方向的纪九对视着,一双黑瞳幽深无波。
纪九清楚地记得抹这人脖子时的情景,记得那涌出的鲜血和伤口,也清醒地认识到这人其实已经是个死人。
他活了二十四年,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死而复生,只觉得既诡异又瘆人,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掌心也不断渗出汗水。
“你杀不死我。”序列者开口,声线低沉,语气平静。
纪九从惊骇中回过神,艰难地吞咽了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吗?”他哑声问道。
“难道不是?”序列者反问,“你已经试过了,对我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