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嘀嘀咕咕:“不过是秃头和尚烤的肉罢了,也值得她垂涎……”
.
原以为事不过如此,谁知竟是闹到了朝堂。
徐九涣听闻时,是被传召去了明轩殿。
他家老头儿也在,只进来时瞥了他一眼,便没再看。
徐九涣朝成禧帝行礼罢,被叫起时,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负手而立的几人。
一众红袍中,唯他穿着青袍绿衣。
“小徐大人来了,有何事,诸位爱卿问他就是。”成禧帝懒懒摆手道,一副不想掺和的架势。
可他如此,几位大人却是唾沫横飞,争执激烈。
徐九涣听他们吵吵了两句,顿时心如明镜。
那宴席时的三两句口角之争,不知缘故的传扬了开来,今早早朝时,镇国公苏余兴被谏官参了一本。
这世道重礼法,也重德行,德行有亏者,无以朝堂立锥。
苏余兴一张嘴驳谏官几人,便是着官袍戴官帽,也瞧着脸红脖子粗,面目狰狞。
徐九涣瞧热闹一般,眼珠子在几人之间骨碌碌的转,瞧得饶有兴致。
徐鉴实悄悄瞪他,示意他收敛些。
徐九涣神色理直气壮。
比起这几人,他体面多啦!
徐鉴实皱着眉瞪他一眼,移开目光。
这哪里是苏家与谏官在辩?
徐鉴实心里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余光瞥了眼高坐之人,漠然垂眼。
“……心中是佛,眼中万物皆是佛,徐太傅宽宏大量,徐家小姐心怀若谷,懒怠计较,可你苏余兴德行有亏,宠妾灭妻,教子无方,人当日有三省……”
第三回听这话,徐九涣借着宽袖掩唇,幽幽的打了个哈欠。
怎就嚼不烂呢。
……
将入凛冬。
今日徐家家宴摆在了涧西阁,抬眼便能瞧见屋外寒梅腊雪。
徐九涣和泱泱来得早,围着炉火烤橘子吃。
徐九涣将今日瞧的这出戏与闺女讲,又道:“僧面蛇心,那几个谏官瞧着是替你、替咱们家打抱不平,实则呢,人以筏子渡江,咱们家今日便是被他们当作了筏子使。”
泱泱剥着小橘子吃,腮帮子鼓鼓的,疑惑脸问:“可他们为何要将我们当筏子?”
“这便说来话长了。”徐九涣惫懒的靠着小椅子道。
“说说嘛~”泱泱说着起身,很是上道乖巧的替他倒来碗凉茶,“多多喝~长长说~”
身上被炭火烤得暖烘烘的,一碗凉茶下肚,整个人精神抖擞的紧,徐九涣以指蘸着碗底的一点茶水,在矮案上涂了把小椅子,道:“他们在争这个。”
泱泱吐掉橘子核,“再打一把不就好啦?”
“总有东西,世间仅此一件。”徐九涣意味深长道。
泱泱听得不大懂,但她会举一反三呀!
“就像阿娘!”
徐九涣一怔,旋即失笑颔首,“是。”
“今日瞧着是苏家与谏官在争,可你往远些瞧,那日小世子是跟着谁来的?”
泱泱:“苏遮他爹爹!”
“瞧见了?”徐九涣道,“这便是他们二人的牵绊,是苏家,也不是……”
“是世子!”
徐九涣屈指敲敲她脑袋,“是陵王府。”
“哦……”
“再说那几个谏官,他们当真是在斥责苏余兴宠妾灭妻?”
泱泱摇头,握着颗小橘子,老神在在道:“他们身后也有人。”
“聪明!”徐九涣夸赞道,“那几个谏官,瞧着是在骂苏余兴德行有亏,实则是惦记他手中兵权,若是能将他从侍卫军马都指挥使的位置上拉下来,那是再好不过,便是不能,也可让咱们家与苏家、乃至陵王府生出嫌隙。”
“为何要生嫌隙?”泱泱眉眼澄净问。
徐九涣默了片刻,低声道:“他们以为,他们想要争的那把椅子,你祖父能相帮。”
泱泱眨了眨眼,嘴巴长得圆圆的,脑袋不觉凑近,也学着他小小声问:“祖父能不?”
“呵,”徐九涣嗤笑了声,伸出根手指抵着她凑过来的脑门儿,吊儿郎当道:“天下君臣之分,你祖父能当得明白纯臣便够了,哪里有力图谋旁的什么。”
泱泱似懂非懂的‘哦’了声,往嘴巴里塞瓣橘子给自己压压惊。
门外站了片刻的徐鉴实,望着轻飘飘的落雪,好半晌,轻轻呼出口气。
朝堂之事波云诡谲,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成禧帝已迟暮之年,底下几位王爷争斗也有几十载,如今日般困局,几欲数不清。
可这是头一次,他踩在泥里,而那里站着他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