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柏唇边的弧度未变,“这倒是。”
纪士信和周文柏谈论得热切,作为当事人的周赦并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
“我去外面透透气。”周赦径直站起身。
纪老爷子放周赦走了,还跟周文柏打趣道:“都说他们脸皮薄,说上两句就受不了。”
“他们自己听着不好意思,走就走吧,婚事总归是我们给他们做主。”
“把守锡和嘉妍叫过来,这事他们得在场。”纪士信嘱咐身旁的佣人。
纪士信和周文柏交谈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周赦背后。
秋季的夜晚比起冬季的白天都不遑多让,刺冷的寒风往人骨头缝里钻。
周赦身上只一件黑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优质的体脂率为周赦抵挡住大半的冷意,周赦伫立在纪家花园的角落,大半个身形隐匿其中,宛若深夜蛰伏的黑豹。
“舅妈,我帮你照顾表弟,”澧甜的声音透过寒秋的冷空气传来,若不是周赦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大抵会以为这人是个乐于助人的好表哥。
程嘉妍面色犹豫,和纪昙相似的琥珀眸子含着浅浅的愁。
纪昙提醒道:“舅妈,外公找你呢。”
程嘉妍不可能放任纪恩谊和纪昙独处,毕竟纪昙实在令人放心不下,纪昙六岁将纪云薪推下楼梯的那一幕在监控里异常清晰,现在在她脑海还历历在目。
后来纪昙被纪瑗带走收养。
纪瑗是著名的心理学专家,再歪的小树苗都能被她掰正。
纪昙整整被纪瑗教导了十四年。
可程嘉妍还是不敢拿如心肝肉的小儿子打赌,纪昙从根儿里就坏了,纪瑗付出再多都是徒劳,纪昙在纪瑗面前听话乖巧也说不定是装出来的。
“昙昙,妈妈还是把恩谊送回去,再去见你爷爷。”程嘉妍对纪昙露出一个柔和的笑,眼底的防备还是那样深。
程嘉妍调转纪恩谊的轮椅,照顾纪恩谊的护工上去帮忙。
纪昙无所谓地后退一步。
程嘉妍见纪昙作出相让的动作,显然松了口气。
程嘉妍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被人阻止。
这次阻止她的人不是被她送养的纪昙,而是被她如珠如宝看顾的纪恩谊。
“你怕他?”纪恩谊苍白的脸上透着似有若无的讥诮,折损了本该是少年人独有的蓬勃阳光,有些阴翳,“我偏要待在这里,有本事他就弄死我。”
程嘉妍性格柔弱,听不得纪恩谊嘴里那个字,慌忙打断,“恩谊,你不要跟妈妈说这些赌气的话。”
“夜寒露重,你心脏不好,”程嘉妍小心翼翼道:“让妈妈带你回房间休息吧。”
纪恩谊出生就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常年卧床服药,纪家人对他的态度异常小心谨慎,生怕纪恩谊犯病。
纪恩谊在这种环境下,性格反而越来越偏激刻薄。
“我就要待在这里,”纪恩谊咧嘴,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直直冲着纪昙,“一会儿纪云薪就过来,我就看着他这次还能把纪云薪推到哪里。”
身体残缺的群体似乎容易出现天才。
纪恩谊比同龄人更早慧,也很早就有了记忆。
四岁的纪恩谊站在纪云薪身旁,眼睁睁看着纪昙将纪云薪推到楼下,吓到心脏病发。
对纪昙的恐惧折磨着纪恩谊,不知何时酿成醇厚的怨毒。
程嘉妍拗不过纪恩谊,生怕他心脏出现什么问题,纪士信那边催得又紧。
护工在这里,不一会儿纪云薪也会过来,纪昙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程嘉妍安慰着自己,忐忑地暂且把纪恩谊放在这里。
程嘉妍离开后,纪恩谊浓黑到瘆人的眼珠转向纪昙,嗤笑道:“纪昙,走进大厅跟你牵手的是周文柏还是周赦?”
纪恩谊鲜少出门,只能认出是周家的双胞胎,今天楼上匆匆掠过一眼,分不出是哪一个。
纪昙迈进屋子就松了手,没想过会有人看到。
纪昙不觉得自己作为哥哥有义务回答弟弟的问题,端着长辈的架子,神神叨叨地训斥纪恩谊,“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恩谊脸上的笑容更加讽刺,“纪昙,你能分清他们两个谁是谁吗?”
纪恩谊知道纪、周两家娃娃亲的事情,还知道纪士信属意的人就是纪昙。
纪云薪是纪家长孙,身体又健康,纪士信不可能把纪云薪推出去。
纪士信也舍不得患有心脏病的小孙子受苦。
剩下的只有被纪瑗收养跟纪家毫无血缘关系的纪昙,被纪士信当成联络周家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