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的沉默, 沈衔玉继续缓声道:“想来是述和说了什么话, 哄骗姑娘答应帮他取走?沈某的妖气。如今小?池姑娘蒙难,沈某也?难辞其咎。若能拿回一缕妖气, 也?可?护姑娘周全, 弥补一二。”
他说这些话时,那条尾巴始终不紧不慢地扫在她的腿侧, 又轻又柔,如一双大手般安抚着?她的心绪。
池白榆的手都已经探到袖袋中?,即将拿出那装有妖气的瓷瓶了,却倏然清醒过来。
她一下站起, 挣脱狐尾的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说得?有理。但现下那恶狐也?没出现。要是他真来了,那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她道。
他已骗过她一回,她再不会?上第二次当。
况且他俩取走?的妖气少得?可?怜, 便是那恶狐真来了,又能起什么用?
她拒绝了此事, 沈衔玉却也?不恼。那条尾巴温顺地伏在地面,他道:“小?池姑娘所言在理, 是沈某太?过心急。若真有恶狐现身,届时从长计议也?不迟。”
他这几番话说得?进退有度,又善解人意,竟令池白榆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误会?了他的用心。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不管他的用意是好是坏,多防备着?点儿总不会?出错吧?
不过她也?不愿再靠他太?近,省得?他又说出什么动摇她心神的话,便干脆去了庙门前,想试试能不能打开这门。
听见她的脚步声离远,沈衔玉略偏回头,一言不发地坐着?。
又有一条尾巴悄无声息地出现,垂伏在地,与先前那条狐尾依偎在一块儿,如两条蛰伏窥伺的白蛇-
池白榆将整座庙逛了一圈儿。
所有门窗她都试过,全打不开。从窗户往外望,外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瞧不清。
试过两回后,她也?懒得?再转,又有点儿困,索性去了偏殿,寻处干净的地方坐着?。
她原本只打算坐着?小?憩会?儿,不想困意越发浓厚。
明明用手撑着?脸了,脑袋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点。如此点了两回头,忽有只手伸来,托在她的下巴上。
那手托得?稳当,却令她瞬间清醒。眼一睁,她抬起手就要往下打。
不过还没落下,便被那托着?她下巴的手截住了。
池白榆抬眸一瞧。
是述和。
他握着?她的腕子,道:“在与何人论是非,叫你这般点头称是。”
池白榆:“……你竟然还醒得?过来。”
她以为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常觉疲累。”述和环臂,靠在掉漆的朱红柱子上,“困了?”
“方才?有些,这下精神不少。”
述和视线一移,扫了眼静坐在正殿里的沈衔玉,说:“见你喜欢那条尾巴,还以为会?由着?它缠。”
池白榆也?跟着?往那方向看了眼。
她压着?声儿说:“尾巴是尾巴,人是人。你也?最好别与他多聊,小?心被他骗去妖气。”
“狐妖擅诈,自是敬而远之。”
池白榆忽想起一事:“上回我问你是什么半妖,你还没说——他没了妖力,也?没办法维持人形,连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看你却没什么变化。”
“方才?在他的梦境中?,对?付那些精怪已经耗去他的一部分妖力,显形自然快些。”他解答了缘由,却还是没说自己是什么妖。
池白榆也?不再问。
没过多久,天就彻底黑下去了,再无丁点儿光亮从外透进,整间狐仙庙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池白榆想起刚才?在阁楼上好像瞧见过几支蜡烛,覆了层厚厚的灰,但或许还能用。
她正打算上楼,忽听见“吱呀——”一声。
庙门开了。
有人!
上楼的步子一转,她躲到了那座大狐仙像后面。
一簇火光在黑夜中?燃起,映出张皱巴巴的脸。
是个提着?灯的老年人,穿得?华贵,但身形又太?过干瘦,有些撑不起那衣袍,走?两步还得揪着袖子往上扯一截。
他小跑着进来,高举起灯,照亮小?半座庙。
“老爷,到了。”他说。
没一会?儿,有人从外走?近。
是个着?锦袍的中?年人,也?瘦,不过比那老头精神很多。走?路仰着?脑袋,只看得?见鼻孔,瞧不见眼睛。
他没瞧那老头,只“嗯”了声,再一挥手。
十几个奴仆从他身后鱼贯而入,打前的两个抱着?指粗的香,紧跟着?的两个捧着?好些纸钱、纸元宝、纸人等。又有几个奴仆拎着酒上前,斟满三?个做工精致的金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