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整条右臂都?已化作白骨, 垂在空荡荡的袖管底下。
裴月乌也?被挑出火气,没鞘的利剑搭在一条黑蛇的七寸处, 凌冽的视线则投向他。
他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话都?懒得与你说?, 又何来耍不耍。”
这话粗俗,却在理。
沈见越的脸色更为?难看,尚未开口,不远处的述和忽道:“不若先冷静下来,无冤无仇,又何须起?争执。”
“无冤无仇?”裴月乌斜过戾眼,“你没看他弄出这些恶心的死?物?真不怕我一剑将他的脑袋劈砍下来!”
沈见越忽挤出两字:“莽夫。”
“你说?什么?!”
“听不懂?”沈见越哂笑,“整日将打杀挂在嘴边,野蛮之?至,难道要旁人夸你一句温文?尔雅的秀才吗?”
“你——”
“好了。”述和听得头疼,一时不耐,连同神情都?变得冷峻,“若要吵,可?以去惩戒室慢慢聊。”
沈见越睨他一眼,转而又问裴月乌:“你方才说?找狱官,是?谁?在何处?”
躲在桌子底下的池白榆只差将耳朵竖起?来。
只能说?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把名字告诉裴月乌。
但也?怕他真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了。
好在裴月乌只道:“与你何干!不论你找她什么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她在帮我找东西,还轮不到你头上?来。”
沈见越闻言,却渐舒展开眉:“你是?说?,那狱官在帮你找东西?”
倘若如此?,那便不是?仙师了。
毕竟她方才就已经离开了锁妖楼。
“难不成是?帮你?”裴月乌颇不耐烦地丢下这句,提步就往外走,甚至有意狠狠撞在沈见越肩上?,将那条白骨胳膊撞出不小声响。
沈见越却没了方才的阴怒,又觉松了口气,又不免暗暗叱骂自己。
但庆幸过后,又有烦懑涌上?。
狱官不是?她,可?出现在沈衔玉身边的人……
他还在想着这事?,书架旁的述和便道:“那狱官刚来不久,你应该还没见过,可?要让她去画境里走一趟?”
“不。”沈见越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他捂着已经彻底白骨化的右臂,转身,“我对外人不感兴趣,最好别叫什么狱官找上?门来,否则难保那人活过一晚。”
概是?担心会彻底变成骷髅,他走得很快。
眼见他消失在走廊中,述和这才往一旁的桌子底下望去。
他道:“若与方才那妖扯上?关系,也?不算什么好事?。”
池白榆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拍干净袖子上?的灰。
“可?我也?没办法。”她抬眸看他,又缓慢垂下眼帘,“如果根本不来往,又怎么用剜心刀?但倘若不用剜心刀,伏大?人又……抱歉,不该与你说?这些,毕竟你俩是?朋友。况且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职,也?没法抱怨——今日的事?多谢你了,我先走了。”
话落,她从他身旁走过去,面庞间还带着点无可?奈何的颓然。
述和看在眼中,心头漫上?一点微妙的不悦。
他想抬手拦住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就已经出门走远了。
一出藏书阁的大?门,池白榆登时变了表情。眼中的颓丧与失落全然消失,换之?以平静的审视。
她望着阁中地面上?的影子,须臾又移开视线。
为?着避免撞上?沈见越,池白榆有意等了会儿才下楼。
一到楼底,她就被人揪住了。
“你跑哪儿去了?”裴月乌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一双赤瞳紧盯着她,“别是?想耍我!”
池白榆:“……”
她抬起?胳膊,让他看见右袖口上故意留下的灰尘。
“你以为?做狱官是?什么轻松事?吗?”她道,“刚帮人搬东西去了,袖子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擦就赶着来帮你。可?倒好,还要平白无故被指摘一番。”
裴月乌越听越愧疚,不自觉松开她的衣领,转而拍了拍她的袖子。
“那……那我还不是担心你。”他道,“你要不回去歇着,我倒也?不急这一天。”
先前还说?必须今天就找着,现在就变成了明日也?行。
看来还挺有效。
“不用。”池白榆说?,“既然答应你了,就得做到——走罢,趁着天还没完全黑。”
若说?方才裴月乌还只是?愧疚,这会儿他便躁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他跟在她身边,胡乱抓着蓬松的赤发,时不时瞟她一眼。
三号房中,太阳已快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