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白榆也得以看清他的神情。
他还是?那副阴郁神情,紧绷着脸,眉眼间带着明?显的警惕——这警惕显然是?冲着述和,每走几步,他便要望一眼她身?旁的人,仿在提防着他会动手一样。
“仙师缘何与他在一块儿?”他毫不客气道,“实在危险。”
“沈公子多虑了。”述和神情疲倦,“何来危险。”
“为何没有?”沈见越像被拨动了某根神经,语气突然变得急切,“你跟那姓伏的是?一伙的,他蛮不讲理,若让你伤了仙师,该如何?况且你是?妖,毫无法术的人都会失控,出手伤人,更何况是?妖?若你贪图仙师的术法,为此伤了她,又该如何?”
他越说?,语气便越急促,瞳仁也微张着,颈上更是?有青筋鼓跳。
池白榆觉得眼下他可能要更危险一点。
她是?真怕他闹出太大动静,招惹来了其他妖鬼。
情急之下,她略微收敛神情,低声斥道:“见越!够了。”
沈见越一怔,恍惚的视线逐渐聚焦。
“仙师唤我?”
“这?儿还有第二个叫沈见越的吗?”池白榆蹙眉,不赞许道,“你也太不懂礼节了。是?他受了伏大人之令,给我递了帖子让我到?这?儿来。如今你当着我的面横加指责,将为师置于何地?”
“我……”沈见越面露慌色,“弟子并?未——”
“知晓唤仙师,却不明?白其他道理么?”池白榆将从沈衔玉那儿听来的话往他身?上套,“为师以前也与狐族打过交道,听闻狐与狼相似,都得先明?理,再?学化人。而今一见,你的理学到?了何处?”
她面上装得严肃,其实一直在借着余光四?处乱瞟,唯恐这?时候突然蹦出什么人。
“我——”沈见越艰难挤出一字,脸色渐白。
从那双望向他的眼中?,他看见了明?显的失望与斥责。
这?从未有过的情绪出现在仙师的脸上,令他陡生慌惧,甚而超过了对危险的惧意。
也是?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师长面前逾矩呵斥旁人,有多?失礼。
他急于解释自己没其他意思,可话到?嘴边,偏又说?不出口。
心好似豁开一个偌大的口子,往里头灌着冷飕飕的风。他唯恐再?多?解释,反会招来更多?不快,最终只道:“弟子知错。”
他看一眼述和,又说?:“见谅。”
述和其实没怎么听他说?话,他这?会儿已神游天外,等那阴森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才应道:“无妨。”
池白榆掐了把汗涔涔的掌心,忍着拔腿就走的冲动,又补一句:“倘若是?从狐书上学到?的规矩,那便回?去再?学一遍。待到?下回?,为师再?来问你。”
沈见越低声应好。
说?话间,已经将近子时。
述和索性又关了所有房门?,这?才同她一起离开。
“仙师……”下百步梯时,述和低声念着这?两字,瞥她,轻笑,“倒的确瞧出了仙师派头。”
“……你最好不是?在笑我。要不是?伏大人让我这?么做,我能落到?这?境地?依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想瞧我笑话。”对给伏雁柏甩锅这?事?,池白榆已经万分?熟练。
只要他本?人不在场,什么锅都能往他头上扣。
述和听出她言语间的无奈和气恼,情绪也莫名跟着一沉。
他道:“去你的住处吧,有一样东西送你。”
“何物?”
“去了便知道了。”
等回?了小院儿,池白榆总算知道他是?要送什么了。
她坐在桌前,眼睁睁看着他变出一个木制的食盒,又从中?取出一盘盘菜。
荤素皆有,且配了各色糕点。
香气霎时间就充斥了整间屋子,她怔愕道:“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明?明?之前还只给她发灵丹来着,怎么餐标突然升级了。
“外界。”述和简言道。
“外界?可这?里不是?与世隔绝吗?”
“若真与世隔绝……”述和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她养在笼里的鸽子,“你又如何能与外界传信?”
池白榆:“……”
他这?是?把她变魔术的鸽子错当成信鸽了吗?
但人设不能崩,她索性也不解释。
她在桌旁坐下,从他手中?接过筷子。
虽然跟着裴月乌饱餐了几顿,不过他带她吃的多?是?烤肉,而不是?这?些正经炒菜。
两模两样,各有各的吃法。
尤其是?米饭。
她端起碗白莹莹的米饭,莫名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