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进行有限的自我反思时?,水底下的人松开她的腿,一下浮出水面。
他低喘着气,原本蓬松的狼尾头被水泡得软塌塌的,再配上那对狼耳,使?他看起来?活像只淋了?雨的野狗。
跟他的尾巴一样,他身上也受了?许多伤。都是些?细小的伤口?,但瞧得出伤得很深,稍一动,就有血水涌出。
不过眼下是在清灵池,那些?血无?声无?息便消融在池水里,连他身上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着。
“小池大人,”他抬起眼帘,苍白?的脸上带笑,声音很轻,“没想过会在此处相见。”
“述大人让我来?清理孽枝。”池白?榆顺便打探了?句,“你看见他了?吗?”
“不曾。”沧犽眼一斜,瞥向小棕熊适才离开的方向,“大人这是寻了?个什么宝贝,竟还不舍得让人看上一眼。”
“暂且不聊这事——你怎么在这儿?”
沧犽倚靠着石壁,甩了?下脑袋,将头上多余的水全都甩开。
他的呼吸分外急促,语气却有些?虚弱,笑道:“不小心掉进了?一条河里,被水冲到了?此处。”
这清灵池竟还连接着外面?
池白?榆疑道:“当真?”
“如何敢欺瞒大人?”沧犽煞有介事地指了?下掩在石头底下的那片池水,“那底下藏着条暗河,一路飘过来?,险些?溺死在里面。”
话?落,他靠着的那块石壁突然掉下些?碎石渣。
池白?榆听见这细小声音,看过去。
却见有何物?破开石壁,从里面钻了?出来?。
像蛇,不过动得极快,转眼间就窜出一长条,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缠上了?沧犽的胳膊。
她也在此时?看清了?那东西。
原来?是孽枝。
不光是胳膊,她还看见水下也有褐色长影蹿过,飞快缠住了?他的腰腹、大腿。
很快,沧犽就被这些?褐色枝条限制住行动。
他倒是笑得朗快:“看来?在这破地方,果真丁点儿错都不能犯。”
池白?榆也反应过来?,刚才他说?的掉进河里,再顺着暗河飘到这儿来?,完全是唬她的假话?。
他八成是知道这地方,专程过来?疗伤的。
而他置身罪域,撒谎也算得罪行,所以才会长出孽枝。
这样看来?,银无?妄那时?候长出的孽枝,估计是因为对她起了?杀心了??
见他被孽枝紧紧扶住,她道:“那不正好?帮你纠纠乱说?话?的毛病。”
“怎能算得毛病?”挣脱不开,沧犽索性就势倚靠在石壁上,任由?孽枝生长,“不过说?些?玩笑话?罢了?,我还以为小池大人会跟着笑两声。”
“……这谁笑得出来??”池白?榆朝岸边游去,分神睨他一眼,“你要真是从暗河里飘过来?的,指不定得有多难受。劫后余生的人摆出来?聊两句也就算了?,还能甩掉些?阴影。至于旁人,死里逃生的事岂能随便说?得?”
沧犽闻言,笑意?微敛。脸上不见什么表情,仅有沉在水底的尾巴慢悠悠地晃了?两阵。
不过很快,他便又眉眼带笑,隔着湿淋淋的碎发望她:“大人这是要走了??”
“我也不能随意?干涉你们受惩的事,管你来?这儿做什么,别?来?打搅——”池白?榆突然顿住。
等等。
这不明摆着是个好机会吗?
她倏地看向沧犽。
或因他再没犯错,这会儿他身上的孽枝已经停止生长了?。
他一说?谎就长孽枝,那岂不是现成的测谎仪吗?
思及此,她又转回来?,慢慢悠悠地游到了?他面前。
“上次——就是在白?狼镇的衙门?里,明明是你让那知县把你关进了?地牢里,为何要这样?”她问。
沧犽片刻犹豫也无?,只道:“自然是为了?养伤。”
“伤”字刚落下,他胳膊上的孽枝就又开始生长,如藤蔓缠树般紧紧缚住了?他的右臂。另有一截破开石壁,缓慢缠上他的脖颈。
池白?榆扫了?眼那孽枝,确定道:“你在撒谎。”
轻微的窒息感袭上,沧犽笑了?声:“看来?小池大人比我想的还要狡猾。”
“快说?。”池白?榆从湿漉漉的袖子里取出瓷瓶,晃了?下,“这里面装的是驱邪药水,可以清理孽枝。你说?实话?了?,我便救你出来?。”
沧犽不欲开口?。
但就在此时?,那缠在胳膊上的孽枝竟陡生出尖锐的薄刃,深深扎进他的胳膊里。
他疼得闷哼出声,气息也变得急促。
池白?榆的目光落在那薄刃上。
难怪他身上有那么多细长的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