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什么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吗?
他应该是睡了很久,因为嗓子重度失水,又干又疼,但他并没有爬起来找水,只是安静地继续躺着。
梦是有余温的,刚才的梦实在太过温暖,因此景辞楹有些恋恋不舍。
但他也知道,再美好也不过是梦。
他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
现实就是姐姐也抛下了他,这个世上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有点突然,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也是,这些年那些使他命运发生转折的大事来得都很突然,什么时候让他有所准备过?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
时间彷佛突然没了概念,景辞楹这么多年终于感觉到了累,累到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只想这么一直静静地躺着。
他终究还是输了。
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命运,输光了所有的筹码,所以从此以后,这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他自己了。
灯不知何时被人打开,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
紧接著有人走了过来,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小景。”有人在耳边叫他,“振作一点,斯人已逝,但日子还得继续过。”
景辞楹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循声望了过去,然后看见了季抒怀和提着保温桶的刘阿姨。
“小楹,吃点东西吧,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刘阿姨说着挤出一个笑,手脚麻利地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汤递了过来。
景辞楹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排骨汤应该是刚炖好的,哪怕隔着碗,热意还是立刻顺着他的掌心传导,然后在身体四散开来。
这股热意像是一道开关,将他身体的感官一个接一个地唤醒了起来。
景辞楹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谢……”景辞楹不知怎么回事,嗓子干哑得厉害,只挤出了一个字便滞涩了起来。
“喝点水,喝点水。”刘阿姨说着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来,“肯定是之前哭得太厉害了,先喝点水。”
景辞楹闻言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一杯水下肚,嗓子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得了雨水,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谢谢。”
“客气什么,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刘阿姨的话瞬间勾起了景辞楹的回忆,是啊,他们认识多少年了?
景辞楹本想算算,可是大脑迟钝得厉害,怎么也算不过来。
“先吃点东西。”季抒怀见他又在愣神,连忙说道。
“嗯。”景辞楹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慢慢吃了起来。
排骨汤很香,可他怎么也尝不出味道。
可能是舌头有些坏了。
景辞楹喝完了一整碗汤,刘阿姨见状想再给他添一点,但被景辞楹拒绝。
“我不喝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景辞楹说着想要起身,然而却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连站起来都困难。
“小景,不急,你再休息一会儿,你姐姐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季抒怀连忙说道。
“不行。”景辞楹摇了摇头,“得我来处理,这是姐姐的最后一程,得我来送。”
季抒怀听到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蓦得红了一下。
“好,你来处理。”
说着扶他站起身来,景辞楹的腿还是软,扶着季抒怀半天才能自己走出去。
于是他去太平间看了姐姐最后一面,办了出院手续,联系了殡仪馆,然后看着姐姐被拉走,等再回到他身边时就变成了一盒小小的骨灰。
这些年姐姐一直在病床上,因为一直吃流食,体重一直不断下降,轻得景辞楹很容易就能把她抱起来。
但也没有像这盒骨灰那么轻,轻得他几乎察觉不到什么重量,一只手就能拿起来。
接下来就是买墓地,把她安葬。
但景辞楹舍不得,因此一直拖着不肯下葬。
季抒怀并没有催促他,任由他把骨灰盒抱回了家。
只是时不时来看看他,逼着他喝水吃饭,景辞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景辞楹对此很是感激,可是却没有力气感谢他,因此只能把一切默默记在心底,等着一切恢复正常后再向他表达自己的谢意。
不过季抒怀明显并没有在意过,只是默默陪着他。
这天季抒怀照旧过来看他,给他带了饭菜,逼着他吃饭。
景辞楹像往常一样默默吃着饭,只是吃到一半时却破天荒地说起了话。
“原来那个时候你这么难熬啊。”
季抒怀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是挺难熬的,但还是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