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略吵,还不足以完全将人吵醒。
有那么几个瞬间,江与临意识回笼,眼睑轻颤几乎就要醒来,可一恍惚,又坠入更深的梦境。
梦境层层叠叠,一个接一个,他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陆离斑驳的光影中,还来不及回味前段情景,便又匆匆奔赴下一场黄粱梦。
江与临梦到了高山、冰原、落日、朝霞。
他自长风万里中一跃而下,没入阴寒刺骨的海水深处。
不断下潜,最终沉入海底。
深沉的梦境之外,有人将一条湿毛巾放在了他额头上。
手背微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注入体内。
江与临更冷了。
他蜷起身,无意识地发抖。
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窝到了他身前,江与临刚伸手把毛绒绒搂进怀里取暖,那团毛绒绒又‘嗖’得消失了。
毛绒绒消失的刹那,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着愤怒的‘祁哥!’。
好像是肖成宇声音。
怎么又吵架了,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江与临指尖微动,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听到御君祁说了句什么,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身后有一团更温暖的东西拢住了他。
在这片温热中,江与临再次陷入昏睡。
*
等江与临彻底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窗外的雨还没停,且有越下越大趋势。
江与临浑身酸软无力,脖颈和后背全是汗,整个人像是从刚水里捞出来,全身都湿漉漉的。
他眼皮很沉,头也疼,但不冷了,反而因为大量出汗渴得要命,五脏六腑阵阵燥热,特别想喝点冰凉的饮料解渴。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很多梦,可醒来又全都记不清了。
在梦里,他明明重复回忆了很多次,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些什么。
可一醒来就全忘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
急密的雨声中,江与临缓缓睁开眼。
霎时间,他以为自己梦游到了药店。
床上、床头柜上、书桌上、茶几上、地面上……所有肉眼可见的台面都铺满了药品。
“御君祁……”江与临撑着手坐起来,他一动,被子上的药盒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在搞什么?”
御君祁端来一杯温水:“江与临,你病了,睡了一整天。”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药。”江与临接过水杯,动了动指尖,往杯子里扔进去几块冰。
御君祁:“额……”
江与临抬眉:“怎么了?”
御君祁说:“你现在不能吃冰。”
“没那么娇气,”江与临喝光杯子里的水,喝完仍觉不解渴,哑着声音说:“去楼下酒柜里拿瓶气泡酒上来。”
御君祁又倒了一杯水:“你发烧了,医生让你多喝温水。”
江与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现在不烧了,去拿气泡水。”
御君祁站在原地没动:“你睡了很久,感觉还好吗?”
江与临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地说:“正常,过量失血产生的应激反应,你吃的比我想象中还多。”
御君祁自知理亏。
最后两口,祂吸得是有点猛。
这也不能完全怪祂,谁叫江与临那么香,人类的身体又那么脆弱。
御君祁想了想,狡诈地略过不利于自己的话题,转而汇报道:“鱼和鸟我都喂了,花也浇水了,肖成宇和孙念洄吃的速食面。”
江与临‘嗯’了一声,深思厌倦,撑着手,慵懒地靠在床头出神。
他尚未完全从梦境脱离,又或许是因为生病导致身体不适,总之情绪格外低落,没兴致闲聊,也不答话,只靠在床上出神。
没人再出声,房间内又安静下来。
狂风吹过,雨水霹雳吧啦地打在玻璃上,形成种极单调的白噪音。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蓝紫色光影交错,江与临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轮廓清晰锐利,漂亮得恰似刚出水的冷瓷,有种难言的脆弱。
御君祁眉峰凝起,往前走了两步,端详着江与临的神色。
轰轰雷声中,江与临深黑眼眸抬起:“看什么?我气泡酒呢?”
御君祁第三次忽略了江与临的要求,难得显出几分迟疑:“你……怕闪电?”
江与临用‘你在逗我吗’的眼神扫了眼御君祁。
御君祁沉默着垂眸回看,幽沉黑眸内星光涟涟,似银河般缓缓流动。
暴雨倾盆,屋外风雨大作。
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雷声震耳欲聋,雨水覆盖了万物,将天空与大地连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