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她们的还是陈院长,她说:“天气不好的时候老人和孩子们都待在里面,所以今天比平时要安静许多,院里老人最不喜欢这种天气。”
林煦问:“为什么?”
“院里上了岁数的老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毛病,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能晒晒太阳,人也精神,这天一变,心情也变了,尤其是那些患了风湿的老人,下雨人对他们来说是煎熬。”
司辰心看向楼下小花园,昨天老人坐的椅子上,积满了雨水,湿哒哒的。
她们要找的旧档案没有电子存档,只能去档案室里找,这已经是第三次去档案室查档案了,林煦仿佛回到上世纪,没有庞大便利的互联网,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去追溯陈年往事。
“到了。”她们在档案室门牌前停下,陈院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股纸张泛着陈旧而生涩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你们先找吧,这里档案没有备份,要调档的话我让人给你们复印一份,或者你们拍个照也行,有需要的话,可以到楼下办公室找我。”
林煦谢过陈院,司辰心看着离开的步履匆忙的背影,在陈院这个位置,每天肯定有处理不完的琐碎,但她能感受到陈院身上的那种亲和力,她和黄莹很像,自愿为弱势群体无私奉献,她们凭借自身的温度,成为这些人在世间的烛火。
付念曾经也有过自己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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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年份,两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顾程的档案,他原名吕天明,是医院送过来的弃婴,在孤儿院长大,和付念不一样的是,他领养后被改了名和姓,从此只有顾程。
“你有什么看法?”
“暂时没有,现在信息不够多。”说完司辰心打了个喷嚏。
林煦也觉得这里面泛着丝丝冷意,“我们找陈院问问当年和顾程相熟的人,说不定能提供些线索。”
两人并肩走着,司辰心突然说:“我挺喜欢陈院长的,她让我想起我的带教老师。”
“老师?”林煦很少听她主动提起自己的往事,一时充满好奇。
“其实说不上是老师,她更像我的师姐,她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希望又饱含绝望的世界。”
“她很年轻,很开朗,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她说在医生面前,生命是平等的,同时她也知道人与人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所以她选择成为无国界医生,穿梭在第三世界。我还没毕业她就让我给她当助手,她说在那里一切规则都要为生命让步。”
“后来呢?”
“我在开学离开之前,她说不想再漫无目的游荡下去,想找个地方停下,建一个公益救助站,最好能有个无菌手术室,她想成为灯塔,这样需要她的人就能找到她,说再吸纳些像我这样的免费劳动力,救助站能救下更多的人。”
林煦听到免费劳动力的形容是毫不掩饰的,她们关系应该很好,在她心里这人的分量和别人不同,为此更很想知道后面的发展,“很美好的愿景,实现了吗?”
“实现了,我回去把这段经历告诉阿姐,她建议成立一个公益医疗救助的基金会,阿姐说她没什么帮得上的,可以资助一个无菌手术室,我忙着学习,就让她们单独联系。”
“我不知道阿姐具体投了多少精力,我每次回家她都很高兴,第一个救助站从选址到施工建设直至竣工,她都参与了,还说等她身体好一些让我带她实地考察。”
“然而我们都没等到那一天,在救助站即将投入运转的前几天,一波武装份子无差别扫射平民,”司辰心看向外面昏沉沉的天空,“灯塔失去了它的守塔人。阿姐联系不到人,通过国际新闻才知道她的盟友遇难。”
“她虽然伤心,但很快振作了起来,她写了篇文章,拜托我发给同学老师,救助站需要有人接手。这篇文章先是在各大医学院流传,然后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流向世界各地。阿姐做了很正确的决定,救助站正常运转,基金会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位成员,这些人前赴后继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灯塔。”
“她们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我替她们看到了,救助站让很多人活了下来,在绝望的第三世界给了很多人希望。阿姐曾说,只要有一个人举起火把,就会有同样举着火把的人来汇合。”
林煦一直以为她姐姐是久病卧床的病美人,是她心里的疮疤。现在来看她是个即便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会奋力为陌生人举起火把的战士,她善良且坚毅,她的坚持让和她拥有同样理念的人汇聚一起。
就算没有机会过到她本人,林煦也清楚她姐姐曾经举起火把的伟岸形象,给司辰心留下了怎样深刻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