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心看穿了她的小动作,主动开口,“你不用那么焦虑,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不等林煦开口,她自顾自说:“我是在阿姐去世之后,才明白她为什么拒绝接受器官移植的。”
林煦成为聆听者,安静坐在一旁。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医院里,我找她的主治医师聊治疗方案,阿姐肝脏衰竭已经进入中后期阶段,各种治疗方案都试过了,只有移植器官这一条可选,我作为同胞妹妹,是最好的供体选择。”
“阿姐听见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威胁,她坐在医院天台边上,说不能牺牲我往后的健康来延续她不健全的生命,不值得。”司辰心自嘲道:“她说她不值得,分明我才是不值得的人。”
林煦温热的大手敷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这双手的主人,总也捂不暖和。
“你一定觉得我是因为难过才这么说的,不是的,”司辰心反握她的手,像是要急切地抓住一些什么,“你也知道付念有些地方没交代清楚是不是?”
林煦点头。
“付念说我和她是一样的人,她没说错,我确实有秘密,阿姐也是为了这个秘密,放弃器官移植。”
“因为那通电话?”林煦记得,在小满和付念的单独对话里,她们有聊到过一通电话,易慈也是因为知道这通电话才选择自杀。
“是,从某种程度上我是付念的帮凶。”
林煦此刻感觉自己正在接近深渊的边缘。
“付念在审讯室隐瞒了她策划意外的一部分,她确实在厨房顿了一锅粥,但她出门的时候火是关掉的。”
“厨房的火是我开的。那天我和姐姐的交换游戏,从教室转移到了家里,我以阿姐的名义接了电话,付念在电话那边让我去厨房把火打开,还特意叮嘱要关上厨房门,我照做了。”
呲啦一声,林煦站起身,她很愤怒,非常愤怒,她在餐厅来来回回的走,怒火几乎填满了她的胸膛,感觉下一秒就要气炸了,小橘看气氛不对,一溜烟跑阳台去了。
付念居然算计到了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身上,以至于,小满侥幸活下来,她往后的日子里,始终活在自己害死家人的愧疚里。林煦都不敢想,这么些年,她活得多辛苦,一瞬间惊涛骇浪的愤怒变为一潭平静的深水,里面盛满了酸楚和心疼。
林煦停了下来,她梗着喉咙,“小满,你姐姐也...”
她发现直接说不下去了,仅仅因为一个电话,易慈选择自杀,多年后,小满的姐姐,也是因为这个电话选择走向死亡。
她们的选择,无疑是在小满的心里再重重划上一刀,易慈作为她们的母亲,在得知付念冒充自己给家里打电话,连续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她不可能想不明白,林煦不敢去求证她们母女之间的对话,她也不是易慈,也不清楚她当时的处境,林煦不敢对易慈的行为做评判。
小满的姐姐呢?她见到了付念,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知道妹妹多年来总也不开心的原因,她拒绝器官移植,渐渐走向死亡。
——为什么?
“为什么?”林煦还是问出了声。
司辰心缓缓转动桌上的杯子,“因为阿姐太傻了,付念知道当年开火的是司辰玥,这么大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攥着,或许哪一天会变为别人威胁司家的筹码。”
“只有她死了,只有司辰玥死了,这个秘密才会和她一起消失。”她停止转动杯子的动作,茫然盯着前面,“所以她要求自己的告别仪式必须在国内举行,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付念,司辰玥死了。”
“——这也是她给我的自由。”
“阿姐留给我的信里,不止一次提到过自由,她让我一直朝前走,不要回头,尽管她在信里表达的很隐晦,我也明白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什么。”
“我之前还因为没能说服她接受器官移植而感到生气,直到我看到阿姐留给我的信,不是我说服不了她,而是她替我,给自己判了死刑。”
“我有试过往前走,可我发现,迈出去的每一步,是血淋淋的,我走不了了,只能回头。”
“我必须查清楚,是谁,杀死了我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