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见方一晗很敞亮公开了和康宁的关系,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卞有荣不是自杀的?”
“他打电话来要钱的那天,我正好被叫回别墅吃饭。我记得父亲脸上不太好看,那晚也没让我留宿,我去房间拿东西准备离开时,不小心听到书房里父亲和邦叔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父亲说处理干净,不能影响楼盘开售。第二天我在画廊刷到了有人从融悦跳楼自杀的新闻,不过没一会那条新闻就不在了。”
方一晗是林煦接触过的一位很特殊的犯罪嫌疑人家属,她没有为方斯鲁的行为辩白,没有选择站队方斯鲁,甚至连律师都是随便找的,小满是根据什么判断出方一晗会背刺自己的父亲,难道是因为她看穿了方一晗和康宁两人的关系?可是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豪门千金,会因为爱情放弃优渥的生活,看方一晗的谈吐也不像是恋爱脑。
“我只是让康宁买走一个手机号码,而且也没用这个号码做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不能算犯法吧?”方一晗笑笑说。
“不算,我们今天过来也不是来做调查的,你看,我们连执法设备都没开。”林煦抬了抬肩上的执法记录仪,“我就是好奇,方小姐,是什么使你下定决心要摆脱你父亲的控制的?”
方一晗在屋子里巡视一圈,这家里的陈设是她精心布置的,每一处她都很用心,林煦也注意这处私宅与方斯鲁别墅的不同之处。
“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在别人家女儿还要伸长脖子等爸爸回家时,我拥有他除工作外的全部时间,我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公司、办公室、书房,曾经我也以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方一晗苦笑道:“你们是不是以为他很爱我,在我年少时,我也曾很爱我的父亲。”
“渐渐我长大了,我知道什么是冷暴力,我很爱我妈妈,我一直希望他们感情能好一些,可是他宁愿带我出门,也不愿意带上妈妈一起。他瞧不上妈妈那双操持家务的手,他怕妈妈臃肿的身材在外面丢他的脸。妈妈因为他吃减肥药,吃坏了身体,身材变得更糟糕了。”
“我不喜欢他在外面对别人夸耀我是他的女儿时的得意,更不喜欢在我考试没考好的时候指着妈妈的鼻子说‘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在我成长的印象中,母亲每天操持家务,三层别墅连个保姆都没请,全靠她一双手维持着一尘不染的洁净,到头来,他吃着妻子准备的饭菜,又嫌弃她粗糙的双手。我从来没有向往过婚姻,我父母的婚姻就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存在。”
“所以我让妈妈出来自己住,她可以睡到中午,可以看一整晚的电视,她学会了订外卖,还认识了很多聊得来的阿姨,我妈妈离开那栋房子后,她变得很快乐。我留学回国第一年,别墅里有了保姆,专门请了人伺弄花草,请人那点钱都不够他外面一顿饭局,却生生困住我妈妈十几年。”
“我不是突然对他失望的,在他瞧不起我最心爱的母亲时,他早不是我所崇拜的人。但我还是要继续当个好女儿,妈妈不希望我和他闹掰,要是没有他,我们的生活会很艰难。”
方一晗把目光收到林煦身上,“林队长去过别墅吗?”
林煦回答:“去过一次。”
“你也看见了吧。我的专业是绘画,别墅里挂着的油画,是讨好,是凝视,那些客人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是赤裸裸的。我非常不喜欢。”方一晗手肘只在腿上,单手拖着下巴,“那些画,我处理掉了,这是我的胜利。”
从方一晗的高档公寓离开,莫汤汤还被回来的黄海珠热情地塞了一盒肉松小贝,“老大,我觉得她们母女脱离方斯鲁之后挺好的,方一晗不用嫁给丑男人,黄阿姨看着也好开心。”
“可问题是,”莫汤汤一口就是半个肉松小贝,含糊不清说:“方斯鲁公司都快不行了,她们咋还这么乐观。”
“乐观是应该的,天章集团有人接手。”林煦这几天没看见司月白兄弟俩的影子,连褚楚也不知忙哪去了,方一晗说的话未必能全信,如果仅仅是为了脱离方斯鲁的掌控,放弃这么大一个公司的继承权大概率不可能,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一晗的乐观,是因为有些交易没有在明面上执行,她能配合小满实施计划,最开始应该给足了她权衡利弊的筹码,一个商人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头脑简单的浪漫理想主义者。
红灯还有十几秒的间隙,林煦接到了电话,是司锦喜极而泣的声音,“醒了,小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