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枢说出这一番论调的时候,眼中闪烁出灵动的光芒,那是从前谁都没见过的,等她说完,归灿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归灿原想以汉王的年纪和阅历,理解对方深意之后,能想到表示歉意一层便足够,没料到她还有后面那一大篇分析和考量,可谓层层深入,考量周全,条分缕析,滴水不漏!
要不是亲耳听到,他都不敢相信,这竟是出自一个十四岁孩子的策略?!要知道,迄今为止,刘枢甚至没有学过一丁点儿权御之术,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
只能说,这是她的本能。
本能,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天赋。
归灿不由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大汉国刘氏王族的身上,天生就流淌着政治的血液。
这不是一句戏言,这是归婴在效力过三代汉王之后得出的论断。
归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由衷叹道:“王上英明!确如您所说,当时的郑国也确实是如此行事的。”
话音刚落,只听鸡人又报响了巳时正点的时辰,表示这场进学该结束了。
汉王也不多留,笑道:“归卿今日所讲也分外有趣,寡人没有白来。”
说着她微微抬了抬手,闻喜便心领神会的传了四个侍从从后门进来,只见每个侍从手中都捧了一方漆盒,依次走到阶下归灿身前。
闻喜笑容可掬的走过去,对他道:“归大夫,此为王上所赐。”
他示意侍从打开,一一展现出来,是四道精美菜点,一道烹黑鲤,一道酱汤,一道炙羊牢髀,一道当季糕点。
待全部为归灿展示一遍后,刘枢笑一笑,又道:“这两日归卿所讲内容,令寡人耳目一新,于是早备此区区礼物,望归卿不负寡人之意。”
归灿赶紧朝上拜了一拜,“小臣惶恐,万谢王上赐食!”
刘枢等了半晌,不见他有其他回应,就无奈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一下闻喜,意思是可以备辇了。
闻喜会意,正要动作,却见归灿又向上拜了一拜,犹豫着道:
“王上……有句话,容臣禀之。”
刘枢见他扭捏的样子,略感奇怪,问其原因。
归灿就道:“其实……昨日《凯风》一篇新论,并非小臣想出,是小臣的舍妹从前说与小臣的,小臣平日与舍妹研讨经书,舍妹常有新论,小臣不敢隐瞒,特报于王上知晓。”
这倒是没想到的插曲,刘枢顿时觉得新鲜,问道:“归卿的妹妹?是何级大夫啊?”
索性四下没有别人,刘枢便放松了挺直的脊背,将一只手肘抵在座圈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坐的舒服些。
归灿答道:“回王上,舍妹尚未入仕。”
刘枢一听更好奇了,身子朝前倾了倾,问:“芳龄几何?”
归灿如实答道:“舍妹生于癸亥年秋,如今……年将一十有三。”
“癸亥年……唔……竟比寡人还小一岁,那……”刘枢笑道:“今日归卿所讲的《祈父》一篇案例,也是她的建议了?”
归灿低头,“……是。”
刘枢了然的点点头,似乎很高兴,也很新奇,她爽快道:“既如此,那些赐食,归卿就别吃了,这些都是赐予你妹妹的,替她带家去吧。”
归灿:“……谨遵王命。”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只听小汉王又吩咐道:“还有啊,等归卿的妹妹见了这些赐食,若有何话,务必下回来报于寡人听。”
归灿虽不明就里,但还是拜下去,应诺,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一时想不通王上这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只见上方的王位空空如也,刘枢早已离开……
离开昭阳殿,王辇缓缓的行驶在笔直的甬道上,刘枢支着脑袋靠在一侧,嘟囔道:“闻喜,你说,归氏一门的这两位兄妹倒挺有趣,也不知怎么就有归婴那样烦人又无聊的父亲呢?”
闻喜躬腰道:“王上,奴可不敢这么说。”
“哎。”刘枢斜了他一眼,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讲道:“太师也是先父王为寡人挑选的顾命三公之一,奉常司由他一手统辖,可是你看看他为寡人安排的侍讲大夫都是一群什么老顽固,课业无聊透顶!”
“这……”闻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这么多年了,闻喜深知在王宫里少说话才能活得久。
刘枢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人能与她聊聊,一时更烦懒起来,就道:“接下来是什么课业?”
闻喜道:“回王上,接下来是去宗庙熟悉‘宾礼’和‘嘉礼’。”
刘枢皱眉,又不高兴了:“这‘宾’、‘嘉’二礼寡人都不知学过多少遍了,烦都烦死了!”
她看了一圈埋头抬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