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声些。”郦壬臣小声提醒惊,怕她惊动了过路的行人。
惊于是便低下声来,“我瞧见客房里面还有个人,我不认得。”
郦壬臣道:“那应当是你主人家的客人了。那人怎么了?”
这一问叫惊的眼中浮起一股愤恨,说道:“那人拉着阿青,脱她的衣服!”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仅凭惊这寥寥几语,郦壬臣已经开始感到心痛了,原来是这样……她不再说话了。
惊的手攥起来,攥紧手底下的一把湿土,隐隐发抖,“我瞧见这场面的第一眼,便什么也没想了,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感觉浑身的血都流到了头顶上,然后我就踹开了门,冲进去……我冲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瞪着眼睛望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个个都一动不动的。”
惊冷笑道:“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个奴隶在那时候闯进去呢?我一把拉起阿青,要把她拉走,快跑出房门的时候,小主子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上来拦我、骂我。这一回,我却没有再躲他了,他拿刀子戳我、打我,我就拾起烛台和他对打,我不知哪来的胆量,中间趁他不注意,还夺过了他的刀子。最后我一脚将他铲倒,把刀子一并扔在他身旁,拉着阿青跑掉了。”
惊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听的郦壬臣也觉得惊心动魄的,追问:“然后呢?你们跑去了哪里?”
“我那时脑袋里完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就只能拽着阿青铆足一口气瞎跑。”
惊咬了咬嘴唇,“我不自觉的就跑到了我们下人住的茅草屋附近,但又不敢就那样呆着,我怕等小主子爬起来,追上我怎么办,所以我就拉着阿青继续朝后院跑……”
郦壬臣默默想着,其实她们完全没必要再跑的,因为等那小主子爬起来的时候,只怕要忙着向那位贵客赔礼道歉、百般赔不是才对。他根本没时间在那个节骨眼上来追她们一对奴仆,就算要清算,也是隔天的事情了。
郦壬臣虽然这么想着,但并没有出声打断惊,她一言不发的听着惊继续讲下去。
惊继续讲:“我们跑过了谷仓,跑过了牛棚,又路过粪坑,最后从后门直接跑了出去,跑出了主人家的宅子,跑进一片菖蒲地里,就不跑了。不是我们不想跑,是实在跑不动了,我们是被累倒的。”
惊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说:“我那时很难过,因为这片菖蒲地也是主人家的,就算跑过了菖蒲地,前面又是一片黍麦地,黍麦地也是主人家的,黍麦地外面又是什么,我就不晓得了,大概也是主人家的吧……”
“我从生下来就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做奴隶的,是不可能跑出主人家的。”
做奴隶的,是不可能跑出主人家的。听着这些话,郦壬臣觉得心情很沉重。
夜凉如冰,惊呼出一口霜气,仿佛在重新消化自己方才讲的东西,缓了片刻,才继续说:
“我那时候脑袋总算静下来了,能够想事情了。我在想要不要就这么回去,还是先在外面躲几天再说。我们做奴仆的,没有赎回卖身契,是不可能再去别家效力的。我正想着,却发觉阿青脸色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惊解释道:“就是……她的脸看起来特别的红,喘气也不自然。”
郦壬臣听到这里,心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惊说道:“这时我又想起来之前她表现奇怪的地方了,我就问她,方才为什么要乖乖顺着小主子走,为什么不挠他。阿青说,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说小主子给她吃过一个果子,然后她的脑袋就开始晕晕乎乎的了。”
“什么果子?”郦壬臣大概隐隐有一个猜测。
“不知道。”惊老实巴交的摇摇头,“她只说特别的甜。”
“喔……那你们……”郦壬臣已经了然,看来她猜的是对的,她斟酌着措辞,小心问:“那你们……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惊的语气开始变得磕磕巴巴的,“我……我当时就问她怎么了嘛。她说她很热……我心想她是不是生病了,刚要仔细再问她,她就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来……抱……抱着我,然后……然后……”
惊把头扭向一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下去。
郦壬臣轻咳了一声,为了缓解她的不好意思,就清清冷冷的替她简短总结道:“然后,你们那晚快乐极了。”
惊把头低下去,险些都要埋泥里了,声音小的像蚊子,“嗯。”
明月朗朗,菖蒲花香,动人的少女,悸动的心,如果惊稍微有点文化,大概能在脑子里将那一晚勾勒得极为浪漫又绚丽。
郦壬臣快速跳过了这一节,接着道:“再然后,过不了多久,你们发现阿青怀孕了,是不是?”
惊突然抬头,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这下该郦壬臣讶然了:“你到现在竟还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