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一点时间也没想,根本没过大脑,紧跟着就重复了一遍:“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缺。”
郦壬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惊这次是说错话了。君王富有四海,万众宾服,谁敢对君王说自己什么都不缺呢,难道你比君王还富有吗?这句话让一个君王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下的了台面?
况且汉王已经提前说好了要重赏赢家,如果惊执意推三阻四,不就显得是汉王说话不算数了吗?
还是说,连君王这里都没有你想要的东西?王宫上下,汉境之内,叫你统统瞧不上眼?!
总之,惊这一句话,可谓踩中了为人臣子的所有红线。
空气已然凝固,静的令人窒息。
刘枢看看惊,再看看郦壬臣,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半晌,轻轻道:“郦卿,你养了一个好从属啊,忠于你更甚过忠于寡人呢。”
午后的太阳光弱了下去,阴云慢慢笼罩在天空,雪地里的寒气翻上来,冷到了每个人的心里去。五千羽林卫都无人敢吭一声。
完了,这句话的意思……惊是不是要没命了。
郦壬臣当即跪倒,伏于君王身前,“臣教导不利,罪该万死!”惊也跟着她跪倒。
刘枢垂眸看着郦壬臣惨白的侧脸,她纤细的手指扣在冰冷的雪地里,控制不住的抖。
刘枢忽然有一瞬间的心软。
“寡人没叫你跪。”
说完这一句,她自己都感到意外,以前她可从没对任何臣下心软过。
在她心里,群臣都是她要斗智斗勇的敌人,一招不慎,就可能跌入深渊。从十五岁开始,便一直这样想了,根深蒂固。
国王总是孤独的,从来没人对她心软,她又何必对别人心软?!
郦壬臣的出现,是一个奇怪的意外。
郦壬臣依言起来了,依然恳求道:“王上,臣的从属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要什么赏赐,她只是没反应过来,她……”
“好了,罢了……”刘枢打断她,嘴角弯起一抹笑,“寡人也并非小气之人。”
她转头命令道:“闻喜,去将仓库里的太阿剑找出来。”
这话一出,符韬和郦壬臣道都大吃一惊。
《名器录》曰:太阿者,锋芒微寒,白虹流星,天下之利器也!
上古名将也曾写到: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
这太阿剑可是与夜明珠一般珍贵的宝器啊!
符韬上前言道:“王上,请三思,太阿剑乃国库之重宝,怎可随意赐予他人?”
刘枢笑道:“寡人当然知道太阿剑是重宝,既然是重宝,才配得上寡人所说的重赏。况且,大汉的国库里多的是珍宝,又不少这一柄剑。”
看着她这样轻飘飘的态度,符韬气不过去,瞪了一眼惊,又道:“王上,像太阿剑这样的名剑,怎么能赐予一个做过奴隶的人!”
郦壬臣站在一边,也猜不透刘枢的意思。
“够了!”刘枢不耐烦的摆摆手,对符韬道:“子冲,区区一柄剑就叫你如此失态吗?”
汉王冷了脸,符韬也不敢多说了,虽然在他眼里,那绝不是“区区”一柄剑。
刘枢知道他心里憋气,就问:“你们有谁知道为王者为何不爱珠宝金玉名剑这些东西?”
符韬不答,空气也不能冷着,郦壬臣于是上前道:“小臣斗胆言上,王上已富有全国,又怎么看得上珠宝金玉呢?”
刘枢哼笑,道:“你说了对一半。”
她站起身,道:“寡人的确富有全国,汉境之内,莫非寡人之土;率土之宾,莫非寡人之臣;山川河流,莫非寡人之资;黔首百姓,莫非寡人之民。金石宝剑是寡人的,臣工百姓亦是寡人的,汉国的一切均为寡人所有。
那么,这些珠宝名剑无论是放在王宫的国库里,还是放在百姓家中,不都是一样的吗?就譬如左手倒右手,左右都是寡人所有,又有什么区别?”
刘枢微微一笑,“若为王者,连这点道理都不清楚,却要斤斤计较,与民争物,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她缓缓扫视四周,眉间有一股坚定之色,“尤其是珠宝美玉这类东西,放在臣子百姓那里,比放在王宫仓库里,更有效用。”
这洋洋洒洒一段话,听得郦壬臣心潮涌动,虽然刘枢最后一句没有讲完,但她完全懂得刘枢的意思。
珠宝放在王宫仓库里,君王收获的只是珠宝,而放在臣子那里,收获的则是人心,同时珠宝也并没有丢失。
这么多年来郦壬臣从未见过这样的君王,年纪轻轻便深谙权驭之术、王霸之道,思路清晰到令人觉得恐怖。
汉王枢究竟是如何在密不透风的深宫中悟出这些来的呢?也许只能归结为天赋了。
她想起了父亲归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