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便举起金樽,将澧酒一饮而下,咳嗽几声,“好酒,再斟来。”
侍女捧着酒壶正要上前, 却被闻喜拦下,他走到君王身侧, 小声道:“王上,小心御体啊。”
刘枢晕晕乎乎的斜靠在座位上,不知是醉酒了,还是病的难受了,她不露声色地扫一眼台下的臣子们,心念这里面该有不少高氏的人呢。
她随即拂袖晃开了闻喜,懒洋洋的语气道:“无妨。左右今日没什么政事,若有奏疏上报,都交给相国去处理便是。”
侍女便斟酒来,刘枢举樽与众臣畅饮,大家很快都沉醉在美丽的舞蹈和香甜的酒食当中了。
一曲舞毕,刘枢击节大笑,“善!再奏乐,再舞!”
就这样连舞几曲,酒过数巡,所有人的脸上染上了酒意。
刘枢侧头对公子衷道:“之前问子诚之事,考虑的如何?寡人派给你的人手,还够用么?”
群臣都醉的不行,也没人去管上面的人在说什么了。管乐笙箫的演奏声淹没了她的话语,唯有近处的公子衷能够听见,他瞧了瞧刘枢似醉非醉的脸,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
“王上如此厚待于我,我又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刘枢所问之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是想知道,明明身为第一继承人的公子衷怎么会沦落到逃出母国的。
一年来,公子衷不论何事都对她知无不言,唯独这一件事触及到他的隐痛,所以迟迟说不出口。
今日见到郧国舞,思乡之情被勾起来,又喝了许多酒,加上这一年之中受到刘枢颇多照顾,他也就卸下心结,准备一吐为快了。
刘枢见他神色,拍了拍手,命陪同宴饮的大臣们退下,只留下歌舞继续。大家看刘枢也醉的不省人事,都放心退出了。
公子衷道:“老实讲,来到汉廷,在下才算有了一个朋友,就是王上您。”
“哦?”刘枢道:“子诚贵为嫡长,在郧国宫中竟没有玩伴吗?”
公子衷一笑,道:“王上,您就别没话找话了,您也是长于宫中的,处境难道还会与我有什么分别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还有友情呢?”
刘枢愀然不语,他说的不错,这是他们的宿命。上天生其何厚,而其所遇真情又何薄……
丝竹管弦声掩藏了他们这一瞬间的沉默以对。
公子衷饮下一杯酒,道:
“实不相瞒,我的生母虽然是王后,我亦是父王第一个孩子,但父王与母亲的关系并不好,母亲又在我儿时早早薨逝。我从小一直盼着成年,好出宫建府去。父王的孩子很多,这就有了比较,父王向来不看好我,说我胸无大志,不似人君。只有太傅认真教我学问,说我会是个好公子。”
“不似人君……”刘枢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她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忽而眼中放出一抹精光,说道:
“那又如何?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权势再大的人也没有理由仅凭自己的好恶就改变继承人。”
公子衷却目露哀伤:“正是如此,才是我灾难的开始。”
“王上想知道我为何来到汉国,听听我的过往便知。”
“父王虽不喜我,但我的生活还算平静。”他继续道:“直到有一年,西羌族叛乱,父王亲征平叛,打下了一片土地,西羌首领投降,还向父王进献了自己的女儿为妾室。那女子很受父王宠爱,没过一年,便封她为羌姬。再过一年,羌姬诞下了一位公子。父王极其喜爱,取名叫鹤松。”
“鹤松公子?”刘枢叹息着评价道:“好生华丽的名字啊。”
取这么娇贵的名字,是要做什么呢?
“郧国王宫的相师说鹤松公子有贵人之相,父王就更喜爱他了。”公子衷也叹道:“只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那相师是羌姬安排来的。”
他瞧着刘枢苍白的脸上染上醉酒的酡红,迷迷糊糊的样子,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说话也就更大胆起来了:
“我那时年纪也不大,那羌姬一副和善的样子,对我很好。活该我愚笨,竟曾一度以为她是真心爱护我。过了几年,我发现朝中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进谏,大臣频频指责我的过失,惹得父王更加厌烦我。朝中除了太傅,无人为我说话。”
“你没有想过反击?”刘枢问。
“没有……”公子衷低下了头,“我只想着,再忍一忍,忍到能出宫建府就好了吧。”
“哼。”刘枢慢吞吞的道:“你父王肯定不这么想。”
“是的。”公子衷道:“无论我怎么隐忍,父王对我的厌恶反而加深,直到有一次,他甚至对羌姬说要废掉我,改立鹤松为储君。”
“羌姬怎么说?”
“那羌姬果然心思深沉,她听了这话,非常惶恐,在父王面前泪雨婆娑,说众人皆知公子衷既嫡且长,如果因为她而废长立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