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相处,景恒发现刘樯非常喜欢‘自叹不如’四个字,被带的也把这四个字当做口头禅。
果然,只听刘樯说:“宥持兄弟洞若观火,天下局势了然心间,刘樯自叹不如。”
凤明愿称景恒和刘樯为‘自叹不如兄弟’,哪儿跟哪儿啊,这互吹互捧的和真事似的。
那地图画的是什么东西。那条线,就没有一截能和淮河对应上的,唯一和淮河的关系,就是都是一条的形状。
他以指为笔,在地上勾勒出真正的淮河线,从淮水起点桐柏山太白顶西北侧河谷,到终点扬州府三江营,没有一处错漏。
凤明百无聊赖,又在地上画了个侧脸。
景恒走过来,凤明用脚一抹,把人脸抹去,只能隐约看出原先画了个人。
景恒看地上的画:“画白蛇和许仙呢?”
凤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嗯。”
“楚乐侯想的损招,找不到你,怕朝廷收拾他,先鼓动灾民给朝廷添麻烦,”景恒挠挠脸:“大齐、灾民、楚侯,总有两方得先斗起来”
凤明知道景恒是个非常心软的少年人,谢停挨廷杖都会落泪。
他担心景恒将乱楚的罪孽背在身上,出言安慰道:“把战乱都压在楚地,已是损失最小的结果了。”
景恒又挠挠头,好几日没洗澡,全身都痒,真怕长了虱子,他无所谓道:“他们打起来,咱们趁乱走,到江城我得先洗个澡。”
曾经把每一条人命都看得极重的景恒,如今与刘樯三言两语定下乱楚之计,不动声色,只想着洗澡。
凤明微微敛眉,好像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景恒在飞速成长,不知不觉间转变为一个优秀的决策者。
凤明此时尚不知道,那个因朋友挨廷杖在奉天殿前落泪的少年,永远的死在了那片竹林。如果他喝了鸽子血还没能醒来,景恒甚至会去求助楚乐侯救凤明。
以帮楚乐侯反齐的为代价。
这一趟楚地之行,景恒能咽下曾经咽不下的沙粥,也看透很多曾经看不透的事情。
这世间,从没有两全其美,想保全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必须做出取舍。无情地松开天平较轻的一端,冷眼旁观,任由他们跌入无间深渊。
人命依旧极重,但在死几万人和死十几万人、乱楚地和乱淮南相比,他毫不犹豫地做出抉择。
他成为了他最厌恶的,数字书写者。
人心不可控,有些死亡注定无法逆转。不想成为棋子,就只能做那个执子之人。景恒不得不站在极高、极高之处,俯视众生,悲悯而残忍地为众生选择命运。
也许另一个他真的在苏醒。
那个真正的帝王。
但景恒不会把责任推给任何人。
是他做的选择,上天入地,后果他来担。
作者有话说:
轻羽玉鸾:老子飞了几千里找你,你他么上来给老子捏死喂你老婆。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做人情!
*
轻羽玉鸾不是齐圣宗的转世。单纯的倒霉鸽。
原谅景恒吧,毕竟他第一世做鱼的时候都能把自己喂给凤明吃。?
? 54、哗变
永元六年六月初, 应城四万难民哗变。
起因源自一场搜查。
当东逃之人皆聚集都在一处之时,楚乐侯终于揭开了他的谋算。他是知道凭画像搜不出凤明的,一个人藏在入人群中, 如若滴水入海,再难捞出。
于是楚乐侯想出一个绝妙之法脱衣查看, 凤明是宦官,他的身体异于旁人。
楚乐侯洋洋得意, 为自己的才智击节赞叹:“双兔傍地走, 安能辨雄雌,剥去兔子皮,看这只劁兔怎生藏。”
此令一出,应城哗然。
可饥饿与生存,令人失去了反抗的斗志。
楚乐侯传令, 凡配合搜查者, 赏谷稻一掬。
男子们争相排队,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衣衫, 任人查验,士兵点头后, 点头哈腰地披上破衣烂衫, 伸着手去讨粮。
士兵用瓢舀起米,得了粮的, 小心用衣服兜起,生怕从指缝漏出半粒。
一时间, 校场尽是白花花的屁股。
女人不再搜查之列,得不到米眼馋, 又羞看那校场上男子们裸露的身子, 索性背过身不看, 只等着自家男人捧米回来。
年级够大的老妪不在乎那些,不仅不怕看,反而在校场上来回梭逻张望,俯下身去抢捡遗漏的米粒稻谷,这般行径,倒令面皮薄的男子羞涩扭捏起来,伸着手捂裆。
士兵呵斥:“藏什么!再挡当你有鬼,绑起来去见侯爷!”
男子吓坏了,忙把手拿开。
景恒、凤明、刘樯三人站在远处,看着这场荒淫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