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这才嗯了一声。
下了城墙,二人也不骑马,就慢慢从官道上走过,身上全然都湿透了,景恒偏要取了把油纸伞撑在头顶,就这么悠悠荡荡往东厂走去,与行色匆匆的兵将们对比鲜明。
“景恒。”凤明出声道:“他还在吗?”
景恒沉默一瞬:“我就是他。”
凤明眼中酸涩,他没眨眼:“我有点难过。”
景恒说:“对不起,凤明,我分魂时没想过这么多,那时我太自私了。既想活过来,还想要你。”
凤明静静地往前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过,这种难过没有由来,他知道齐圣宗不是消失了,只是与景恒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可还是有些难过。
“是什么感觉?”凤明问。
景恒撑着伞,斟酌着说:“之前我只有转世以来的记忆,就算偶而忆起在圣宗的旧事,也更像旁观,现在不会了。”
凤明想了想:“这样也好,这阵子总是分两次折腾我,我许久都没睡好了。”
前半夜景恒要缠着凤明闹,子时齐圣宗醒过来又把才睡着没一会儿的凤明折腾醒。凤明把齐圣宗当主子当习惯了,不大对圣宗发脾气,只能生闷气。
好在景恒不是那子时醒过来的,否则定会日日挨揍。
想到此节,景恒笑了笑:“这回你没办法偏心了。”
凤明冷着脸:“我没有偏心。”
景恒又说:“现在我是你的陛下了,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凤明冷冷地看了景恒一眼,这么漂亮的眼也能凶狠异常,仿佛写满了‘找死’二字。
按道理讲,这时候景恒应当秒怂了,可许是齐圣宗的那半灵魂的帝王之气给了景恒力量,景恒竟硬梗着脖子和凤明对视。
喉咙一动不动,都没有紧张地咽口水。
凤明施施然移开了视线的瞬间,景恒才把口腔中积蓄的口水咽了下去。
好在雨声够大,替景恒遮掩了三分。
凤明轻声问:“听你的?那你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景恒一脚踏进水坑里,泥水飞溅。
他的意见可太多了,多到本文再添三十万字也写不下,而且要往花市去写的那种,这些东西不好呈现,景恒只能暂且压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说:“给朕叫声老公听。”
一个‘朕’字令凤明不可置信地看向景恒,景恒是从没自称过朕的。
难道就算融合了圣宗的灵魂,他的景恒依旧会这样不着调吗?
甚至带着齐圣宗都跟着轻狂起来。
凤明重重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底线。
一道闪电过后,雷声接连而至。
在滚滚雷声的余韵中,冷冷清清的声音传进景恒耳中。
“老公。”
作者有话说:
景恒:你是真能打还是买挂了?
凤明歪头:有意见??
? 96、再踏麟德殿
一个时辰后, 雨已停了。
景俞白身穿明黄色九龙皇袍,头戴十二毓垂珠帝王冕冠,端坐正堂, 手里捧着一碗浓浓的枣红色姜汤。
凤明着赤蟒,景恒着玄蛟。
只有他穿龙袍。
景俞白长出一口气, 十六皇叔都带着人马从淮安打到内宫了,还得他当皇帝吗?
真的不考虑学着景沉, 做一做乱臣贼子吗?
景俞白愤懑地闷下一碗姜汤。
这皇帝, 他是当够了。
景恒和凤明完全没考虑景俞白的感受,不仅没显出一点想谋朝篡位的意思,凤明在玄一带回景俞白时还严肃地和景俞白说:“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和景恒回淮安去,我与景恒都不会有后嗣, 若能容得我二人一世, 也算不负我与你一段君臣情谊。”
景俞白把碗搁在桌上,难道权力真会让人忌惮至此吗?还是因他现在只有十二岁, 不知权力的滋味,才没有对权势滔天的凤明与景恒生出戒心。
秦史记载:前247年, 秦王嬴政继位, 时年十三岁,因年少, 尊吕不韦为仲父,国政皆由吕不韦把持。前238年, 除权臣吕不韦,独揽大政。
难道等他二十二岁, 三十二岁时, 也会像始皇帝杀掉吕不韦一样, 最终除掉权臣凤明与景恒吗?
凤明也疑心他有朝一日亲政,会因政权而杀权臣,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希望他能‘容得我二人一世’。
景俞白扣着手指,在心中对自己发誓:永远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胡思乱想间,多福躬身敲了敲殿门,在殿外道:“圣上,大臣们都到齐了,请您移驾麟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