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个脑回路呢?
陈睦试图跟他掰扯:“那马路上天天有汽车剐蹭,每一起都有交警管的,难道这些都是犯错吗?”
“剐蹭和炸车还是不太一样吧……”
“那我也炸过车,我怎么就没觉得自己有错呢。”
“啊?你怎么也炸过……”
陈睦凌空丢了瓶矿泉水给他,打断施法:“赶紧的吧,该打什么电话赶紧打,别在这磨磨唧唧的。这世上没那么多错可犯,警察也不是你们班班主任。”
“你……”杨糕被挤兑得想还嘴,但心里又知道这话本质上是安慰他,于是一种又气愤又宽慰的复杂情绪在他年轻的身体里交织。
怎么会有这种人,安慰人都安慰得这么难听。
他幽怨地看了陈睦一眼,到底还是先把这口气咽下了——该说不说,陈睦的话确实让他鼓起了跟家里打个电话的勇气。
他看着通讯录里“爸爸”的字样,做了几次深呼吸。
然后手指头一拐,手机往耳朵边一放:“喂,表姐,有个事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我爸哦……”
*
太费劲了,陈睦也忍不住去想自己有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悲的年纪。
结论是有的。
那时候看见天高,自己却羽翼未丰,可人们不是都说“天高任鸟飞”吗?于是就怀疑,自己是那个没用的“笨鸟”。
现在想想,那个阶段也挺窒息的,那种对挣脱束缚、掌控自己人生的渴望,和现在这种对重振旗鼓、寻求人生意义的探寻,也不知道哪个更难熬一点。
打完这通电话,杨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心态放松了不少。
毕竟表姐也没有责怪他什么,只是反复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于是手机一揣,终于又是那副故作可靠的样子了:“嗯……可以了,要不我们现在进去?”
陈睦点头:“好啊。”
“嗯嗯,那我拿一下相机。”杨糕说着去车上翻背包,把一款入门级微单挂在了脖子上,顺手还给自己扣上一顶牛皮帽子。
还真有点摄影师的样子了。
从车上爬下来见陈睦还没动,他略一迟疑,忍不住问道:“你就穿这身拍吗?”
陈睦也低头看了一眼——运动防晒衣加工装裤,不挺好的嘛:“就这样吧,我其他衣服差不多也就这个风格。”
杨糕是信的。
这一路上他也看得出陈睦这人个人风格强得出奇,虽然这边穿白色连衣裙更出片,但陈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愿意为了拍一个景点专程换一套衣服的人。
这就十分考验摄影师的功底——就是甭管她穿的啥,得让她能跟景色融到一起去。
“知道了,那我们先坐摆渡车到湖边,然后我再来确定一下怎么拍。”杨糕说着率先往摆渡车站点走去。
上一次过来他没有拉到任何一个客人,这一次回来他自带了一个客人。
虽然是为了换算成蹭车费用,但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杨糕人生中的第一次客片。
他一定要把她拍美咯。
*
兜兜转转终于来到青海湖边,陈睦的第一反应是,还挺冷的。
炽烈的太阳也不耽误风大,吹来清冽的湖水味道,也吹来湖上的冷意。摆渡车在这样的风里驶过一段柏油路,路中间不是黄线也不是白线,而是粉、黄、蓝三种颜色的长实线,看上去颇有童趣。
还在车上杨糕就已经开始了,陈睦本身还在看风景,听到相机的声音才回过头来,在杨糕的取景框里比了个剪刀手。
pose略显普通,但既然客人喜欢就有她喜欢的道理,杨糕还是积极地按下快门捕捉下来。
然后陈睦就继续扭头看湖了,看上去对拍照的事情兴致缺缺。
这反倒让杨糕压力减轻不少,似乎客人这边是糊弄着也能过关的,主要是看他能不能过了自己这关。
他不停变换角度,看着取景框里的侧颜。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开始仔细观察陈睦的长相——
头发半长不短,能扎能散,倒是很有发挥空间;眉毛浓密偏粗,这也是为什么这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和善;眼睛不小,但是单,仔细一看还有点小内双,这种眼睛杨糕不会贴双眼皮贴;高颧骨高鼻子,侧脸比正脸好看;嘴唇薄但颜色深,嘴角略微向下,乍一看像个严肃的外交官。
就是,哪哪都写着,老娘不好惹。
杨糕这就有思路了:“姐。”
“嗯?”
“我觉得你适合拍硬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