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晔峰的戒鞭秦栀尝过一次,皮肉顷刻间裂开道道血口,浑身骨头无一不痛。
“谁干的?”秦栀声音一寒,周遭空气都显现出电光火花来。
褚云祁这一身素净的窄袖小褂原是三年前秦栀所赠之物,一件少年时的旧衣本该不到一年便会觉得小,如今却好端端穿在他身上,甚至还有些松弛。
这三年他到底是没有好好吃饭的,单是个子长了不少,人却瘦得跟竹竿一样。
再仔细一瞧,他面色如纸,眼下青黑,浑身上下尽是颓唐破碎。
听见秦栀的问询他半天没有回答,紧咬着唇一副十分屈辱的模样。
于他这个年纪而言,被人欺负了确实不好意思开口,可不代表秦栀会视若无睹。
她强硬地扶起褚云祁,替他拍开身上的灰尘,微微蹲身仰头望着他低垂的眼帘,企图与他对视一眼。
“怎么伤得这么重?去陨冰室让为师替你瞧瞧吧!”
可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听到“陨冰室”三字——也就是秦栀的住所时,褚云祁的身子十分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他在害怕什么?
一切的答案当秦栀推开陨冰室的门时,便瞬间明了。
秦栀爱花,尤爱玉京,远在帝城的朋友曾在九天大陆搜罗最好的玉京树,配上自东陆国使节来访所带来的瓷器,亲手种下树苗当做成人礼送给秦栀。
秦栀十分爱惜,将它照料得极好,买了一面漂亮的屏风衬它。
可如今她三年未归,原本郁郁葱葱的玉京花叶只剩下几根腐朽枯枝,甚至连同那瓷器一起被丢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挂满墙壁的带血刑具。
干涸的血液铺满了地面,猩红色粉尘在空中弥漫,迎面而来的满屋子血气直叫人作呕。只见横梁正中悬挂着两根布满了细密荆棘刺的铁链,铁链两头的手铐贯穿着小指粗的铁钉。
几根破碎的皮鞭裹挟着皮肉丢在地上,箭矢、匕首,甚至是炭盆与烙铁,还有秦栀根本认不出的物件尽数铺在桌上,且皆有使用过的痕迹。
难道在秦栀闭关之时,有人将她的居所变成刑房,虐待了褚云祁三年?
秦栀原是毫无预兆地闯了进去,如今目色呆滞,心惊肉跳地后退两步,触到了褚云祁那单薄的胸膛。
他轻咳了一声,侧身避开,接着十分熟稔地走进陨冰室。
在秦栀震惊的目光中,她那个捧在手心都怕融化的宝贝徒弟、那个总爱扬着下巴的骄矜公子,如今畏葸不前,顺从地褪下上身的衣物,然后捏紧衣角跪在地上,拾起皮鞭恭恭敬敬递到秦栀手中。
“你这是做甚?”
秦栀后背紧紧贴在门框前,不明所以。
接着目光下移,望见了褚云祁后背上爬满的伤痕。
所见之处有鞭伤、棍伤、烫伤,甚至还有刀片划过的割伤,他那单薄的后背上、细瘦的胳膊上竟找不到一丝好肉。
“是谁伤了你?!”
面上金纹浮动,目色泛红,秦栀握紧的拳头之间隐约能听到雷电的噼啪声,这一刻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岂料褚云祁迟缓地抬起头来,乞求般望着秦栀,他脸色苍白,声音低哑疲倦,又仿佛带着几分求饶:“师尊,别戏弄我了,动手吧。”
秦栀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有些踉跄。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让她动手?
一时间秦栀手指生生扣进背后的木门中,指尖被扎破也丝毫察觉不到,她慌慌张张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指,一掌将褚云祁高高举起的皮鞭打落在地。
剧烈的噼啪声不止敲击在地板上,更似抽在了褚云祁的心头。
他身子颤抖,周身冰凉手脚麻木,跪在地上爬到皮鞭旁,清瘦的脸缓缓伏到地上,用牙咬起了皮鞭的把手。
他转过身,一步步朝秦栀爬来,不知怎的,秦栀只觉得有些腿软,她实在无法接受褚云祁如今卑微到尘土里的模样,他究竟怎么了?!
他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一样跪在秦栀脚边,扬起头将嘴里含着的皮鞭递了过来,目光中几乎带着小心翼翼的乞求,以及三两分被强压下的屈辱。
秦栀蹙着眉强行捧起褚云祁的脸颊,想质问他究竟为何如此,可后者嘴唇微动,将皮鞭稳稳放在了她的手中。
神情明明如此顺从乖巧,声音却又是这般冷漠。
“师尊,请您惩戒我。”
他不知今日秦栀何故如此矫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故作推辞,明明往日里她见到褚云祁必会狠狠羞辱一番,用尽浑身的力气虐打他,却又在他濒临死亡时留下一条命来。
真该死啊,她为什么要露出这般伤心痛苦甚至是心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