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来了,吹得二人身子有些摇晃,秦栀望着眼前的苍老的阿爷,她忍不住伸手去搀他。
“阿爷还没老,不必扶我,不必扶我!”
可秦栀眼睛一酸,眼泪啪啪滴落。
她的阿爷啊,那个可靠慈祥的阿爷,那个有些过分可爱老头子,死在了一个雷雨之夜。
尖刀砍在他身上,他膝盖有伤跑不得,抱着恶徒的脚大喊着。
“青青快跑!跑!——”
她带着鲛珠逃离险境,她不甘心,凭何都是雷,她就不能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天雷击中了她,鲛珠破碎,其内蕴含着丰沛的生命力,护住了秦栀的一条命,意外让她在天雷之下剔除杂质,仅留下了雷属性的力量。
……
她深深望着阿爷,内心挣扎,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这是幻觉,可她心甘情愿沉沦于此,直到他阿爷将饭团塞到她掌心。
温声道:“青青,你长大了,阿爷太久太久没有看到你了,心里真的很想你,阿爷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你一面。”
秦栀怔住,瞳孔猛缩。
“算算日子,还有半年青青就该十六了,青青的笄礼是什么样的呢,又会有何人会为我的青青簪发”
秦栀哽咽得说不上话来,只紧紧攥着阿爷的手,那触摸的感觉分明就与从前一般无二,他不是幻觉,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阿爷就像真的活过来了一般。
“青青,阿爷好想和你再多说几句话,好想再带你出海捕鱼,阿爷好想好想能陪你一点点长大……可是啊青青,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纵使阿爷再舍不得,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岸边,将她推上小船,解开绳子任由风浪将秦栀带向远方。
“青青,你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做你想做的事,阿爷……再看你最后一眼。”
他依依不舍,岸边忽然间多了好几道人影。
板正的阿父摸着胡子朝她点了点头,似是对她如今的作为很是赞赏。
温柔的阿娘用帕子擦着眼泪,又怕秦栀看不见自己,连忙将帕子放下。
那个不靠谱的阿兄此时抱着双臂冲秦栀努了努嘴,道:“青青,别再来了,下一次可没人送你了!”
在生与死的边界上,秦栀的小船飘了许久许久。
她睁开模糊泪眼,四周静默,黑衣人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烟尘气味,她捂住口鼻往前走了几步,手腕倏忽间被人捉住。
“青青,你终于醒了……”
白曜满头大汗,眼瞳放大,似是身子不适般脚步都有些虚浮。
“小白你还好吗”秦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发觉他小腹中了一刀,此刻正往外汩汩渗血。
她将白曜胳膊架在脖颈上去寻安全的地方,只听他喘着气说:“方才你被幻术击中陷入昏迷,江枫把歹徒尽数引走了,我们该向扶桑山求援。”
秦栀摸向腰侧,却摸了个空。
“不好,信号烟忘带了!”
白曜伸手扶着墙壁,推开秦栀,“快去山上喊人,别管我了,我还死不了……绝不能让歹徒继续伤害乌奇镇的百姓!”
秦栀点了点头,将身上伤药与法器尽数给了白曜,这才马不停蹄往扶桑山而去。
——
兰西巷内。
刀锋划破长空,直击那身藏黑暗的来客。
皮肉破裂声响起,江枫难以置信地垂头望去,只见一道弯弯曲曲的刀伤自他脖颈而起,几乎开膛破肚。
这一击竟与他自己的最强一击“半月斩”一模一样。
甚至伤人的力度也与他方才使出来的一般无二,竟像是反弹一般祸及己身!
江枫捂着脖颈跪在地上,半月弯刀支撑着他的身子勉强抬头看清来者,他双眼一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脚步踉跄,他喉间难以发出声响,止不住地往外溢血。
而那人步步靠近,苍冷的声音于江枫耳边响起。
“是你自己找死。”
他居高临下望着残破不堪的江枫,掌心是尚未褪去的神圣金光印记,江枫下意识便要耗尽浑身气力予他致命一击,却在重重幻影当中看清了那唯一扣动心弦的物件。
苍凉苦笑声里,似是命运的巨轮在他身后猛推了一把,将他碾进了岁月的尘埃中,再也爬不起身来。
他不甘心地挣扎了许久,末了,他脱力跪在地上,似是释然自己临近死亡的事实,他伸手摸出胸口藏了多时的许愿纸条,苦涩笑了笑。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他还没来得及参加青青的笄礼。
袖子里藏了许久的耳坠还没好意思送出手。
院子里的栀子树今日还没有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