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的情况应该坏极了,苏和知道。因为即使是从出生就生活在地表人中间的她,也没怎么见过还会往二楼上面住的人家。所有人都恨不得躲进地里去。
然后从此以后,苏和就被这个丁点儿大的小孩给缠上了。
这小孩像头刚出生只知道嗷嗷嚎叫的小耗子一样,每天就蹲守在2楼的栏杆后面等待,也不知哪儿来的耐心,苏和每次只要一经过,她就会在上面“苏和”、“苏和”、“苏和”地喊,两只黑漆漆的眼睛躲在缝隙里,渴盼着苏和能从兜里掏出点什么填进她的喉咙里。
可她喊苏和,苏和又能去喊谁呢?
苏和今年刚17岁,身体和强壮毫不沾边。一个瘦弱的、年轻的女人,丢了工作之后的她,毫无疑问沦为了这片地表最难活下去的那种人。
能勉强撑过这几个月,全靠着她生来就生活在这里,那些经验和过往赠与了她一条苟活的生路。
一声接声童音尖利的呼喊中,苏和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风沙里,没有给予一丝回应。
抱歉,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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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前,苏和还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
她所谓的苟活之路,就是苏和认识一些人,知道一些地表人之中的渠道,她可以靠这些渠道去“卖东西”,简言之就是捡垃圾为生。
流亡星39号上的垃圾堆放处理厂从判处星球流放的第二年就已经开始建起来了,这些年来规模发展得非常庞大。
厂子变大了,管理上慢慢就没有那么的严密。或者说这地方的厂里根本不会有多少活人常驻在管,没人愿意来这里,从搬运到处理过程都是由机械自动在运作。
机器嘛,总是没有活人灵光的。这就给了很多老鼠、虫子,以及像她这样的地表人们机会。
一个小时前,苏和绕着垃圾场的外围跑了半圈,从熟悉的矮墙缝里钻进去——这地方太窄,只有小孩和她这种瘦小的女人可以进来,竞争相对小,每次都能有点小收获。
这种星球级别的远距离垃圾场,食物之类的基本是不会有的,堆弃的都是一些有污染、有害的、有辐射需要处理的东西。
其中就存在着一些金属的,或者某种可二次利用材料之类的小部件,那就是苏和的目标。
如果能发现比较完整的电子产品,那就是“天降横财”,有时候光一个就能在收购人那儿换来她一周的口粮。
半个小时前,苏和找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圆形“光脑”。这个词她是在她以前工作的地方听她的老板提起的,也在他那里见过,所以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值钱货。
她小心地把它刨出来,拿起来用衣服擦了擦,摁了几下发现竟然还可以开机。
苏和大喜过望。
这东西就是那种很可能可以让她接下来一周不用出门的宝贝!
苏和赶紧把它塞进自己的大衣内兜里,匆匆地原路返回。
结果一钻出来,迎面就正好和两个同行撞上了。
那是两个看起来和她一样又干又瘦的女人,也一样是凭体型来钻的这条路。不同的是,她们有两个人。
那两人和她一样用一条又脏又旧的破大衣裹着全身,看不出年龄和样貌,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和下意识按了一下侧腰装东西的位置,想要迅速地离开,结果将要擦身而过时,其中一个女人开口了。
“交出来。”她沙哑粗砺的嗓音冷冷地叫道。
话音没落,两人就已经扑过来扯苏和的口袋。
要是这是两个跟自己体型相差很大的男人,又或者兜里的东西不是一块可以让她顺利躲过这次沙暴的“宝贝”,苏和可能就松手了。
但她实在太需要、太渴望了,她想活着,想好好休息几天,而对方看起来又恰好没有那么强,一念之差,苏和还手了。
她拼命地挣扎、抢,手脚并用,像一头困在蛛网的虫子一样歇斯底里地抓挠反击。
苏和想的没错,这两人并不比她力气大,甚至因为年龄更大而比她要更虚弱。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于她是生存之战,于对面也是。
这两个女人表现出来的疯狂丝毫不比她少。
三个女人在这条垃圾厂后的小巷里用尽全力地彼此殴打撕扯,当苏和钳制住一个人,另一个就来扯住她的腰去掏她的口袋;她松手去护,前面的人立马去揪她的头发。没一会儿,苏和的胳膊、脸乃至脖子上全是血淋淋的抓痕。
这场近十来分钟的搏斗,以苏和抽出衣袋里的那台刚捡来的旧光脑重重地砸在她面前那女人的脑门上为结束。
邦的一声,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声响,苏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高的肾上腺素让她整个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