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权失久了,庄齐也学会了三缄其口,仿佛没一点脾气。
恍神间,桌子底下伸过来一只大手,用力地握住了她。
庄齐错愕地转头,是坐在她身边的唐纳言。
她的手被这份温热包裹着,熨帖到她的心上。
但父母都在场,这么做始终于礼不合,庄齐挣动了两下。
慌乱中,她用口型说:“哥,我没事。”
唐纳言松开了她。
但下一秒,就听见他开口道:“话是这么说,但阿姨,我希望您能向我妹妹道个歉,可以吗?”
庄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不止她,连同双方长辈和张文莉,都朝他看过来。
这一整个晚上,唐纳言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惜字如金极了。
到最后,竟然是他的妹妹让他开了口。
而他说那句“可以吗”时,朝张夫人睇过去的眼神,严肃冰冷又不容置疑,看着就不是商量的口吻。
也许张夫人没看出来,但张斋和看出来了,他用手肘拱了一下她。
温雅君也被吓到,在丈夫的催促下,哆嗦地搁了筷子。
她堆起笑脸,对庄齐说:“对不起啊齐齐,阿姨不是故意的,一时嘴快了。”
庄齐脸色苍白地摇头:“没关系。”
道歉是义务,原谅不是。
但对她来说就是。
如果不是哥哥,根本连歉意也不会有。
张文莉被这一出弄得杂乱无神。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子,最后定格在庄齐身上。
小姑娘身形细挑,天真乖巧地挨着她的哥哥,眉眼恬静地坐稳了。
他们一句交流也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对方。
但张文莉有种强烈的感觉,只有庄齐对唐纳言来说,才算是亲。
因为这出岔子,话题很自然地转到庄齐身上。
张斋和夸她:“齐齐是咱们看着出生的,现如今也快成材了。”
“养女儿如端油瓶,就怕哪里没防备到,当初生纳言都没这么操心!现在好了,总算对得起老师的嘱托,也没有辜负敏清了。”唐伯平先是笑着,说到动情处,自己的眼眶倒先湿了,举目望向庄齐。
她会意,十分感恩地端着酒起身说:“谢谢伯伯。”
“你坐,你坐。”唐伯平用力地压了两下手:“不要站起来。”
一顿饭吃到声泪俱下的程度,也就差不多要收尾了。
走出那座八角月洞门时,庄齐侧身避了一下姜虞生,她说:“伯母,您先请。”
二人擦肩而过,姜虞生嗤了句:“你也看不惯你唐伯伯这德行吧?”
明净月色下,庄齐抬眸看她:“啊?”
姜虞生说:“你在悄悄地撇嘴,我都瞧见了。”
“伯母,我那是......”
“别解释了,我不会告诉他的,因为我也看不惯。”
她没再说话了,眼睛斜过庄齐时哼了声,拢紧披肩后上了车。
庄齐不是没有听清楚,她只感到是很意外,连姜虞生都这么想吗?
回来时路过周家,小院的静谧被摔骂声打破。
周夫人的声音像尖刺:“这么晚你还要出去鬼混,就这么急不可待,一天都离不得那狐狸精!家里已经养了个野种还不够,你硬要再弄出个小的来是吗?”
“这是工作,今天这局我非去不可!你少跟我胡搅蛮缠。”
“你周吉年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跟我谈工作,没有我爸爸,没有我们陈家,你哪儿来现在的工作!”
唐伯平看了眼夫人,猝不及防地清了两声嗓子。
他说:“走吧,人家家里乱着呢。”
庄齐的视线一直落在周家的窗户上。
她心都悬了起来,真希望周衾今天没回家。
野种这个词,实在是怎么听怎么难受。
没走几步,姜虞生突然问她:“齐齐,周衾也读大三了吧?”
“对啊,我们是同学嘛,他在清大。”庄齐说。
“是个聪明上进的孩子。”姜虞生回头看了一眼周家的围墙,叹息说:“可惜了。”
回去后,庄齐又打起精神,陪着说了会儿话。
到十一点多,姜虞生说好困,起身上了楼。
她也借机溜回房间,给周衾发微信。
一块曲奇饼:「周衾,你现在在哪儿呢?」
这是庄齐的微信名,头像也是被咬了一口的饼干,缀满了巧克力豆。
周衾回得很快。
zq:「刚从家里出来,在回学校的路上。」
庄齐回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