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眼睛一亮,眼眶都泛酸了,二话不说舀了一碗给他:“宗主,快请坐快请坐,热气腾腾,还有锅气的。”
他在秦戒面前一直最自在,尽管秦戒身上有股子冷味儿和边界感,也被他的滤镜消解掉了。
沈缨每天过去治疗他的伤势,总是很想和他说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戒的疏离感也淡化了不少。
共处的时间长了,沈缨便发现秦戒不时就在放空发呆,眼睛灰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在想天下苍生,也许在想导致自己重伤的阴谋诡计,又或者在想日渐黏人,因此日渐头疼的大徒弟。
沈缨乐呵呵地吆喝他吃饭,就见他吃了两口后又在发呆,沈缨乐不可支:“怎么样?秦宗主,你不会是被我的饭香迷糊了吧?”
秦戒缓慢地眨了下眼:“确实……出乎意料的香甜,我已忘记年幼时进食的滋味了,方才却想了起来。”
沈缨边扒拉春笋边自卖自夸,还大胆地开玩笑:“我就说我厨艺不错吧!宗主,再考虑一下结契吧,你看我,虽然上不得厅堂,但是妥妥的下得了厨房,还能帮你治愈伤痛,我多划算啊。”
“沈道友现在还想与我结契?”
“想啊。”
“此志不改?”
“不啊。”
秦戒又怔了几秒,左手端着沈缨烧制的土碗,右手摊开,掌心里浮现出一块镌刻着问天二字的白色掌门印。
“那除了结契之外,沈道友不能接受其他的身份了吗?我可以收你为徒,广而告之三界,使那些可能对你不利的人,心生忌惮不敢加祸于你。”
沈缨吃了一大惊,碗都差点磕了,他心想,收徒?我?就我这孬样?
再说了,要是秦戒再收一个徒弟,楚放那个首徒怕是要在角落里醋翻天了,周无戎和周书成的出现已经让他怄了半本书。
但看秦戒认真的眼神,他继而又想到,收徒确实符合秦戒爱捡孤儿的性格。
秦戒继任成宗主后,两眼一睁就是缝缝补补修真界,哪里有魔物入侵就去支援。
此世灾祸盛行,动荡战乱如一天三餐,因此三界孤儿恒河沙数。
秦戒每到之处,救完灾后,总要收留一些无法谋生的小萝卜头。
问天宗现在的弟子有一半就都是收留来的,这些弟子修炼出资质后,有的继续皈依问天宗,脚踏实地地为师门努力,也有的把问天宗当踏板,离开去往别的门派。
有人说秦戒这是伪善,或别有用心,或图谋不轨,但不管外人如何非议,那些被收留的当事人不曾说过他的坏话。
问天宗门下弟子遍布修真界,虽穷志坚,人心归一,正气悍然,秦戒是仙师,他担得起这一声敬称。
沈缨被感动到了,用一种慈父般的眼神注视着秦戒。
秦戒可能被他这肉麻兮兮的眼神看得冒鸡皮疙瘩,清冷淡漠的神情绷不住了:“沈道友,我并不觉得你对我有恋慕情愫,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缨已读乱回:“想做饭。”
秦戒闭了闭眼,低声问:“我是问,你留在问天宗,到底想做什么事,想做什么人。”
沈缨晃了晃小碗里的粥,有些情不自禁地絮絮:“这个……我习惯了做一件事,就是做饭,留下来也是想这么做,烧好饭,吃好饭。我喜欢吃饭,小时候因为总是和小伙伴抢饭吃,收养我的妈妈一直叫我小馋,后来才吐着唾沫抹手指翻书找字给我取大名。民以食为天,我现在是小民,以后是老民,老了也喜欢吃饭。”
沈缨还是想完成任务,回到他太平劳碌的二十一世纪,每天在烟火里颠锅,锻炼肱二头肌,锻炼烧饭厨艺,攒点热乎乎的票子,到年岁了再找个知冷热的对象,男女都行,主要是成为彼此的家人。
他有时候是乐子人,他大多时候是日子人,日子要一天一天过,饭要一口一口吃。
虽然他管不住自己的不良爱好和作息,但他真切地热爱生活,他在洪流里孤零零地生活,相信自己会越来越有滋有味,有家庭有爱人。
他不由自主地在秦戒的注视里说:“我想活着。”
秦戒安静片刻:“只有成为我的道侣,你才能活下去吗?”
沈缨点点头。
秦戒放下碗,突然抬手触碰他的脸,吓了沈缨一跳。
沈缨僵在小饭桌上,于他而言,带着感情的抚摸和拥抱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他想躲开秦戒的手,但下意识把脸贴在他冰凉的手心里,冰凉也没有关系,萍水相逢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小嘴叭叭的:“秦宗主,虽然咱们都是男人,但这也不是随便摸脸的理由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是嘴硬又手硬啊。”
秦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灰眼睛里似乎有些难过,放下手后轻声:“冒犯了,我只是想看你有没有说谎。”
沈缨服气了,他的手还能当测谎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