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嫱站稳,缓了少时。
待再抬眸时,只见兄长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下,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怎么了?”
她打着手语问他,“兄长?”
对方的神色忽然变得极复杂。
他紧蹙着眉心,再度抬起她的胳膊,右手两根手指并着,朝她脉息间探去。
风声簌簌,兄长眉目间神色愈发凝重。
看得卫嫱也一阵胆战心惊,止不住地心想着。
完了,自己可是染什么怪疾了。早知晓这般她每日便不睡这么晚了,她一定养好身子,呜呜呜呜……
兄长攥紧了她的手腕。
这一道力,他几乎是下意识收紧,卫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兄长又沉默少时,终于开口道:
“等我,给你开一副药方。”
[什么药?]
她眨了眨眼。
兄长抿了抿薄唇。
少时,男人面上恢复了些血色,虽如此,他的言语仍有些许艰难。
“……”
“安胎药。”
“轰隆”一道雷声。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忽然又猛地黯沉。
冷风簌簌,这一场雨似要落下来。
回到浣绣宫,卫嫱失魂落魄。
见她肩上淋了些雨,月息忙上前为她换了件干净衣裳。小姑娘声音柔软,满带着关切问她:“阿嫱……阿嫱,你怎么了?”
她的面色怎么这般难看?
少女紧攥着手中的平安玉符,坐回到桌案旁。
兄长的话猝不及防地于脑海中炸裂开,这一路上,卫嫱百思不得其解。每每承恩之后,李彻都会给她灌一碗避子汤,后来她虽会催吐,还会服用月息为她熬制的补药。
她原以为,自己已被伤及根本,即便是催吐,即便是疗补。
也很难会怀上龙嗣。
但这个孩子,还是来得太过于突然。
突然得,令她神思恍惚了一瞬。当这个孩子真正要来到她身边时,她却有些犹豫了。
天气愈发阴冷,冬雨绵绵,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台上,叫人身形好一阵瑟瑟。
月息点燃了盆中炭火。
卫嫱低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无助看着手中的玉符,手指一圈一圈缠过流苏穗子,也将她心头缠绕得心如乱麻。
她忍住干呕之感,在心中问自己。
她当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卫嫱承认,一开始,她确实是想要母凭子贵,借着身怀龙嗣,摆脱这受人摆布的命运。
可如今——
少女右手轻轻抚上小腹之处。
如今她与月息挤在这小小的屋舍中,寒冬腊月,因炭火不足而冻得发抖。
而腹中孩子的父亲,高居那龙椅之上,阴晴不定,冰冷无情。
她不讨得他父亲的喜欢。
倘若她真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他们二人当真能过得比现在这般好吗?
他的父亲,会喜欢他吗?
李彻近来对她的态度是比以往好了些,可除去龙床之上的缠.绵,对方对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自那日宫宴后,有臣子往宫中塞了几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李彻并未拒绝,将她们在后宫安置了处宫殿、用月钱好好养着。
他不朝后宫走,唯有金妃时常在金銮殿中走动。
有一日,卫嫱见着,金妃来到殿中,也为李彻送了只自己亲手绣制的香囊。
在她满是期待的眼神里,李彻将其系在衣带上。
从那天以后,她缝制的梨花香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