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稳了,安镜才发现有很多人在看她。
有很多熟面孔,也有些陌生人,她更紧张了,轻轻扯了扯姐姐的衣襟,把脸藏了起来。
不少人都很失望。
前几天就听说,有位和故去的望舒小姐很像的女孩子,会来宅子里做客,太太很高兴,一大早上就开始收拾家里,宅子门口的台阶都用水洗了三遍,也不知道有多隆重。
结果一看,也没觉得多像,而且腿脚还不便,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很不大方。
哪里比得上那位曾经被万千宠爱的明珠?
又有人说,这位是望舒小姐同母异父的妹妹,其他人才恍然大悟,觉得太太应该就是爱屋及乌。
但也有几个宅子里的老人,觉得这孩子跟望舒小姐确实很像——虽然要他们说哪里像,其实也说不出个究竟来。
五官模样确实是大不一样的,身材也不像,瘦伶伶的一把,还坐在轮椅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眼熟。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魔力吧。
楚媛也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素色棉质上衣,同色系的长裤,化着淡妆,手臂上只带着一个白玉镯,看起来很温和。
轮椅上那个女孩子,先是好奇的左右看看,忽然又害羞起来,把脸藏在宋梨若身后,可是等见到楚媛,又悄悄地伸出头,对着她笑了笑。
楚媛加快脚步走过来,仿佛在迎接过了好久才回家的孩子。
安镜跟她打招呼,粉白的小脸,水漾的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还有点娇。
楚媛顿时心都化了,主动牵起她的手,少女的手极软,微凉,掌心还有因为锻炼磨出来的新茧子,摸着叫人心疼。
“坐车累了吧,快进屋来坐,你有什么喜欢吃的?等下阿姨叫人给你做。”楚媛一路走一路说,把旁边又晃出来的江志儒都给惊呆了。
他还从来没见妻子这样对待一个晚辈——同辈也没有:哪怕是那时候刚把亲生女儿认回来,也没这待遇啊!
他又定睛去看那个叫妻子另眼相待的小姑娘:十八九岁的少女,皮肤极白,此时正坐在轮椅上,软软的和楚媛说话。
他忽然就好像明白点什么,叹了口气。
能有这么个人,叫妻子心里有点寄托,也不是坏事。
楚媛还在和安镜细声细气的说话,问她在京市习不习惯,问她的腿怎么样了,偶尔也会兼顾一下宋岚,两个母亲性格迥异,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很投缘。
之前,要不是因为有望舒的事在中间隔着,两人或许都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其实渐渐的,楚媛就发现这孩子有很多地方都和望舒不同。
望舒的头发又黑又亮,粗粗的一把,披在肩膀上,华丽如绸缎。
安镜的发量就少了不少,还有点偏黄,摸在手里涩涩的,很细弱。
望舒喜欢重口味的菜肴,重油重盐,重甜重辣,菜式也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什么没见过的都想尝一尝。
安镜的口味却很清淡,油盐都不能多了,肥腻的肉也不能碰,甚至青菜都要细细剁烂才能吃几口,吃东西也是慢条斯理的,很秀气,不像望舒那么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两个孩子像,越看越像,也越看越喜欢。
干涸到发冷的心里,好像终于慢慢流出一股暖意,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泛下来。
克制惯了的楚媛,突然就不想那么克制了。
安镜也觉得高兴。
本来她只想着,能看楚媛一眼,客气的说几句话,就很好了。
没想到,两人重见,楚媛好像又一下子喜欢上了自己,那副亲切的态度,简直比对着江望舒都要柔和——她还是江望舒的时候,楚媛还三天两头被她气到,想掐她呢!
宋岚也很高兴,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市,看见病弱的小女儿被很多人喜欢,宠着护着,她觉得安心。
本来孩子来京市,她担心的事情很多,现在,倒是终于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唯一宋梨若觉得有点别扭,还有点怪。
她总觉得,楚媛好像真把妹妹当成望舒了……但是看安镜和妈妈的样子,对此并不在意,楚媛的精神,也好像确实好了很多。
宝贝妹妹还是那副甜蜜蜜的样子,会乖乖的跟长辈说话,偶尔还会拱到自己身边来撒娇,就像那种两三个月大的小猫小狗,毛茸茸的看着你,挠得你心头发痒。
宋梨若叹口气,微微用力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安镜就露出被娇宠出来的笑。
楚媛果然极疼爱安镜,虽然嘴上没说,但有眼睛的人都觉得,她真是把这个女孩子,当亲生女儿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