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的推扯很有见效,小君踉跄着向门外走去时,听见一声轻笑。
不响,却也不至于无人在意。
这笑里带了点鄙夷,并不好听,然而女佣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比刚刚更加猛烈,拖拽的力道上了另一个层次。
小君并不笨,大考小考总能摸上优秀的行列。
他想,这笑大概不属于广义的范畴,也不属于嘲笑和讥讽,而是另一种维度——
这是鼓励的笑。
他在鼓励这样的推搡。
在鼓励这样的对待。
在暗示,在漠视,在看戏一样的玩味。
得知这个讯息,寻常孩童或许会难过,会沮丧,会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
会因患得患失开始猜测导致自己不被喜爱的原因,难道是自己身上出现的问题,才导致遭到了厌恶吗?
小君不是这样的孩子。
他只是觉得困惑。
福利院里得知的外界信息有限,老式电视机播放着往往是动画片和喜剧电影,即便小君到了上学的年龄去了学校,然而小透明在学校里同样不起眼,他学不会交际,就得不到一点外界的趣闻,没有上网的渠道,就无法辨识这个世界这否如自己臆想的那样风平浪静。
他不曾听闻过有关亲情的荒唐事迹,也未有一日得知亲缘纽扣会出现错误。
在他狭隘的人生经验里,家人总意味着好的,就如同闻女士一样,是不计报酬的付出。
正如付出就能换得回报,他认为爱护能得到回应。
他顺从地跟着女佣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出这间富丽的房间,怀惴着这份困惑,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女佣的步伐急促,仓皇无措,仿佛身后危机重重,这样迅速的速度,小君并不能适应。他在第四次险些跌倒时,伸手拽了拽女佣的衣服下摆。
女佣没好气得回头,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累赘,先他一步劈头盖脸地批评下来:“谁叫你到处乱跑了?”
“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那儿吗?”
尤不解气,又骂:“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对小孩来讲,这是个顶顶严重的批评,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里,从没哪个孩子乐意被扣上这顶帽子。
小君却不生气,也不脸红,甚至情绪连点起伏也没有。只是像个木头人那样,抬起眼,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语调未有丝毫波澜:“对不起。”
示弱就是认错。
女佣心头憋着的火无处倾泻,正巧眼前有个垃圾桶,正要接着发作,却听下一秒,这个惹事精开口,声音清亮:“可是我饿了。”
这下一口气彻底憋在胸口。
女佣要说的话卡在嘴边,几乎气笑了,稀奇地望着他。
“我醒来之后没有人,”小君望着女佣的眼睛,一字一顿,极艰难地从嗓子眼憋字,“只有那里有光。”
黑夜中摇曳的灯光就像引路灯,理所当然聚焦注意。www.dezhisg.me
女佣卡壳一瞬,“那你也不能往上面跑,你难道不知道那里……”
那里,那里有……
“那里有什么?”
小君望着她,隔着幕帘一样的碎发,目光泠泠。
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语气里掺杂的好奇。
当然是……
女佣正要吐出,却在刹那像被什么击中,话语戛然而止。
她认命般闭上眼,厌恶地瞪了一眼小君,“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行了,跟我来。”
厨房在一楼,靠近餐桌。
餐桌早已被收拾干净,女佣不允许餐桌被弄脏,就让小君去到厨房里,站着解决温饱。
晚餐是已经冷透的菌菇鸡汤,还有一碗半冷不冷的米饭。
汤汁浇在米饭上,在黑暗中味觉被无限放大,小君摸了摸早已咕咕作响的肚腹,就着汤水吃完了饭。
饭菜冷,咽下后胃部隐隐作痛,小君又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挑出一包饼干啃。
女佣站在一旁,将碗筷随意丢进厨房凹槽洗碗池,接着大步走到小君面前,声音透着股厌烦:“吃完了就起来,我告诉你房间在哪。”
小君从椅子上跳下来,手中抓着饼干,咽下嘴里的碎屑,才望向她:“只有我们吗?”
女佣觉得莫名其妙:“除了我们还有谁?”
过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诧异地望着这个不起眼的孩子:“难不成你以为先生和夫人会来找你吗?”
小君没有说话,垂下脑袋盯着鞋尖。
他真这么想。
这个异想天开的孩子。
女佣在鄙夷中扬起了眉毛,声音低沉着警告,“趁早收起这点期待,不要再痴心妄想。”
“如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