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詹应下了,心道只要一提起殿下,丞相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此外,还有一事。”
“什么?”
“方才宫里又有人来了,说是陛下又给您送了许多赏赐……”
“你应付便是。”
严詹神色古怪道:“此次来的人并非中常侍。”
“谁?”
“议郎徐晦。”
裴淩笔尖稍顿。
议郎虽属光禄勋,却不属署,不直事,却与大夫等谏官类似,只是秩比六百石。
官阶虽小,但可出入内朝,随侍御前,徐晦此人,其父乃太中大夫徐朗,少传家学,博通经传与百家言,近期常被陛下传召。
平时代天子在百官跟前走动的多为中常侍吕之贺,这次倒是他来稀罕,只怕别有他意。
裴淩搁笔起身,淡淡道:“走,去看看。”
前堂里,徐晦身着深色袍服,外挂铜印墨绶,介帻加冠,端正立在原地,见裴淩出来,笑着迎上前。
“下官拜见丞相。”
徐晦毕恭毕敬施完一礼,才直起身,面上满是笑意,“下官这次来无甚要紧事,只是陛下新得地方上贡,吕常侍代陛下去太傅府走动了,下官便主动过来走一趟,顺道与丞相您问声好。”
朝中现在人人皆知道,不管段家这次罪名成不成立,大将军已死,段家都再无翻身可能,今后这朝堂就是裴丞相的天下,会有官员想主动巴结着些,也是正常。
徐晦又提到圣上关于段氏案的看法,言语之间,似乎想代皇帝试探裴淩的意思,裴淩与之随口敷衍两句,等他离去,严詹望着他背影的方向,皱眉道:“真是莫名其妙。”
“你以为他真是闲得无聊么?”裴淩拢了拢袖子,忽然笑了声。
严詹“啊?”了一声。
裴淩问:“陆徐两家什么关系?”
严詹开始仔细回忆,猛一拍手,恍然道:“这个徐晦去年娶的新妇,貌似就是陆家女。”
不琢磨倒好,这一联想起来,再加上陆恪刚和南荛见过……
严詹惊了惊,“难不成是公主……”
“是她。”裴淩转过身,语气断然。
严詹彻底无言。
本以为南荛已经答应跟他们走了,此事便算结束,想不到她竟在这里留了一手。
徐晦的出现,仿佛是在间接提醒裴淩,倘若裴淩出尔反尔、不曾替段家洗清冤屈,纵使“南荛”已死,她也能让陆恪将她在裴淩这里的事捅出去,届时杨太傅等人知晓,纵使他们想杀南荛,也不会放过裴淩。
毕竟从下毒一事上看,裴淩与对方明显不是一路的。
这一招掣肘,用的妙极。
严詹神色古怪,心想:这次也算他们掉以轻心了,只想着人都失忆了,看着娇柔可怜弱不禁风的,又不懂朝堂事,哪能玩什么花招?
却完全忘记了,这位从前便什么不是善茬。
裴淩转身,目光落在身后悬挂的那张女子画像上。
那是五年前的萧令璋。
他原以为,这五年来,风霜当洗涤了她的骄傲,磋磨了她的骨气与意志。
可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绝,从来没有向他低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