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他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他一惊转身,发现是羽林郎中狄钺。
狄钺疑惑地看着他,“我说严伯玉,你大半夜的一个人杵在这儿干什么?”
严詹:“我、我,那个……”
严詹记得丞相叮嘱过,公主的事还不能告诉他,此刻被当面问及,哪怕能言善辩如严詹,都禁不住有些结巴了。
严詹把心一横,撇开这个话题,反过来问他,“我说你大晚上的怎么还在相府?天天赖在丞相这儿不走,今晚又打算留宿?”
狄钺和裴丞相,虽像上下级,却又比之多一层特殊关系。
据说八九年前,裴淩少年微贱之时,曾重伤昏迷在郊外,被狄钺父亲狄昆救了性命,后来他身居高位,便数次向狄昆提及报恩之事。
狄昆那时断了腿,仕途之路被生生扼杀,只叹息道:“爬到上头也未必是好事,若君侯[2]有心,不妨日后对我这莽撞幼子多帮衬教导着些,省得他将来一个不慎,在朝中捅出大篓子,丢了性命。”
裴淩便把狄钺带在身边,时常关照他。
这五年来,狄钺便如弟弟一般,跟在裴淩左右,他没什么宏图大志,也不善于勾心斗角,整日做个清闲的羽林郎,混混日子。
狄钺狐疑地看着严詹,全然不吃这一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白天他就觉得奇怪,觉得严詹和丞相说话时,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不对,准确来说,是这几日来他们都怪怪的,先是严詹熬药买饴糖,又是丞相老往廷尉衙署跑,白日狄钺无聊想来相府溜达,都扑了个空。
他们干什么呢?有事瞒着他?
严詹不耐道:“总之你别管。”
可惜他低估了狄钺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尤其是这些年来,丞相把他惯得没边儿,平日里在相府大剌剌惯了,此刻偏要好奇地往梅林里头闯,严詹连忙拦住他,急急喝道:“你别闹!”
狄钺:“我没闹!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梅林不是丞相悼念公主的么?丞相在里面做什么啊?”
这小子惯常习武,一身蛮力,严詹到底是个书生,根本拦不住他,眼看着他推开自己往里头跑,严詹一脸晦气地扶额,低骂道:“这傻小子。”
若是平日里,严长史不许狄钺进的地方,狄钺也不敢乱闯,唯恐坏了丞相的正事。但唯独这梅林是特殊的。
狄钺风风火火地冲进去,只见里头站着二人,似乎正在说话。
是丞相。
和一个……女人?
狄钺瞠目结舌,呆在了原地,彻底忘记应该如何反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望着南荛,像傻了似的。
南荛被他看得十分莫名。
严詹从后头追上来,满头大汗,“丞相,下、下官办事不力……”
裴淩冷声道:“下去。”
严詹忙不迭退下去。
裴淩再看向南荛,对她温声道:“娘子先回去罢,明日天亮了,本官让人帮你寻簪子。”
“多谢大人。”
南荛察觉出气氛奇怪,毫不耽搁地福了福身子离开。
待她走远,狄钺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丞相,她、她是……”他结结巴巴,心里乱糟糟的,在想丞相该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了吧?公主虽然已经去世五年,可是这还是……
裴淩淡声道:“她是华阳。”
当初裴淩之所以令严詹瞒着狄钺,是怕他得知公主身在廷尉狱后,激动之下鲁莽坏事。
而今她人已安全,便由得狄钺知晓。
谁知狄钺闻言,霎时如遭雷击,呆在原地,一脸不敢相信、如坠梦中的表情。
裴淩觉得好笑,“怎么,你不认得?”
狄钺咽了咽口水,不知消化了多久,整个人站在原地抓耳挠腮起来,尴尬道:“下官当初……没瞧见过公主的脸。”
很少有人知道,狄钺自多年前遭人欺辱、被华阳公主救下后,便一直对公主心存仰慕,只是不敢与任何人提及。
他努力许多方才选入羽林郎,可随后不久,公主便亡故了。
狄钺惋惜难过,偷偷去城外祭拜,恰好被裴淩看见。
裴淩这才知晓,恩人之后狄钺,原来早年受过她的恩惠。
不禁心存感慨。
当今天下,人人皆趋炎附势,那些昔日奉承公主之人,在她死后也都转投了他人门下,却唯有唯有这小小将领,始终铭记着点滴之恩。
只是,狄钺虽这些年记着恩情,从前却从未抬头直视过公主,连公主长什么样子都未曾看清过。
只记得她很高贵,高不可攀。
“这真的是公主吗?她怎么、怎么……”狄钺还是觉得不真实,明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