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今日清晨,南荛还犹豫过要不要就此妥协,裴淩总归也算是她的恩人,她又何必与他闹得这般难看。
但现在情况与她所想不一样,反让她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绝不能被裴淩抓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南荛心里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她见那群士兵是朝着南边巡逻,咬咬牙,改路跑去另一方向。
上东门。
陆恪说,朝廷公卿大臣宅邸多位于上东门,譬如御史中丞、廷尉、大鸿胪等朝廷要员,今日恰逢圣上新封的博阳侯母亲寿诞,正设宴款待宾客,出入上东门附近的朝廷官员想必不少。
当今朝中,除却裴淩势大,还有太傅杨晋、当今太皇太后的母族太尉邓嗣,除此之外,博陵崔氏、荥阳郑氏等大族也各具影响,裴淩若过于不遵礼法,对他并无好处。
南荛一路急促地往前奔跑,罗裙沾染了污泥也浑然不觉。
但她低估了对方揪出她的决心。
几乎所有沿路的百姓都受到了依次盘查,南荛戴着幂篱过于惹眼,连忙将幂篱取下,又往脸上抹了一些灰尘,往人潮汹涌的地方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
但还是有官兵眼尖地发现了她,朝她这边走过来。
南荛浑身僵住。
她低着头,心脏直直往下坠。
完了。
要被抓住了。
她死死捏着袖中的匕首,掌心濡湿了汗,大脑转得飞快,在对方靠近自己的最后一刹猛地转身就跑,对方猝不及防伸手捞了个空,登时察觉到她不对劲,厉声喝道:“站住!”
南荛才不会站住。
她提着裙摆飞快地往前跑,逆着人群飞快地左弯右拐,完全不敢停下。
浑身汗毛倒竖,全身的血液一刹那涌向心脏,以致于四肢冰冷。
她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几乎用尽了全力。
只是南荛这些年来,身子弱,几乎不曾锻炼过。
才跑了没有多久,胸腔就像被塞满了棉花似的,喘不过来气来。
眼前一片眩晕,额角满是冷汗。
她咬牙支撑着。
不能停
“还不速速站住!”后面追的人还试图呵住她。
南荛飞速在大脑里默背着洛阳城地图,迅速绕进几个狭小的巷子里,试图甩开他们。
然而。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马蹄声。
她不可能跑得过马。
怎么办?
因奔跑而过度透支的身体让南荛险些喘不上气,她才出巷子口,便捂着胸口费劲地咳嗽起来,内心已是一片绝望。
她跑不动了。
若着实反抗不了,也只有束手就擒,任人处置的份。
南荛摇摇欲坠地站在巷子口,就在此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喝声,横亘于眼前的宽阔大街人潮流动,却有群官兵推开人流,整齐划一地朝这边过来。
“荣昌公主殿下出巡!闲杂人等暂避!”
沿路道路警跸,百姓在往两边退让。
南荛抬头,目光穿透重重人群,看到一辆五马并驱、四角悬挂铜铃的华贵车驾正朝这处驶来。
车驾前后,随行仪仗护卫浩浩荡荡。
排场不可谓不威严。
荣昌公主。
五年前新帝登位,至今能让百姓记住姓名的官员都不多,但城中百姓似乎对这个公主名号并不陌生。
南荛听到身边有几个百姓在嘀咕:
“怎么又是这个荣昌公主,每回出门都这么大排场。”
“嘘……小点儿声,谁不知道荣昌公主是圣上胞妹,平日里铺张惯了。”
“从前华阳公主比这什么荣昌公主还得宠,也没见回回都这样……”
“听说荣昌公主这排场,就是照着当年华阳长公主学的,这位殿下好面子,听说华阳公主过世后,以前的随身婢女都被她要走了,吃穿用度也皆学着华阳公主,不肯输半分。”
华阳长公主。
萧令璋。
这个名字,南荛已从狄钺口中听过很多遍了。
那是裴淩已故的发妻。
只是,南荛依然不清楚华阳公主生前为人,只知她出身尊贵、母族强大,却年纪轻轻死于一场意外。
而眼前这个荣昌公主,身为帝王胞妹,行事铺张奢侈,瞧着也甚为不好惹。
南荛心里忽然萌生一个冲动且大胆的想法。
随着荣昌公主的车驾逼近,沿途百姓皆在侍卫呼喝下俯身叩拜,不敢抬头。
最终,只剩下南荛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纤瘦而挺拔的身影格外醒目。
与此同时,身后追兵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