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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谈稷留她吃饭,将一沓公文合上起身。
方霓不敢不应承。
走出办公区,那种肃穆氛围也让方霓感觉不自在,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但又不能太靠近了,前后隔半米,很分得清主次。
“你这表情,真挺像快被我给卖了。”
园内的专车到了,随从下来打开车门,谈稷手按在车门上,先请她进。
回头那一刻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
方霓觉得难为情,但倔强地说:“您不要这样笑。”
“怎样笑?”他蛮虚心的,又问她一句。
听着像是求问,仔细听,倒咂摸出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方霓有点儿害怕,却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很多情绪的传递是无厘头的,但冥冥之中似乎又清晰可辨。
一个眼神,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站在那边,就能够从对方散发出的气息判断出苗头。
像一张网,慢慢将人缠紧,无声无息的已叫人透不过气来。
这园子外面都是高墙,又掩映在密林丛生的山麓,实在看不出多大。
可车子兜了很久才到地方,停在一片不规则的园湖前。
方霓下来,入目便是亭台楼阁、林木葳蕤的盛景,曲折的廊桥蜿蜒横架在湖面上,在清澈的湖面上留下淡淡的虚影,尽头则是一座红底白墙的水榭,颇有苏州拙政园的风格。
景致排列算不上规整,视野所及却很是和谐,看着古朴,随意一处花木都不是凡品,实在是奢丽备极。
“白天没什么好看的,到了夏日的晚上,满堂荷花、明月当空,那景致才算不错。”谈稷走在前面,回头笑道。
方霓只能附和地笑笑。
她又没见过,想象不出来。
进了厅内才觉得外面的景致不算什么,随处一瞧,身后挂着几幅巨幅的手工苏绣,当真算得上巧夺天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黄花梨木桌上是整套的云肩如意三头紫砂壶茶具,看似简单的陈设却大有学问。
方霓盯着那套茶具看了会儿,觉得有点眼熟。
当时没认出来,后来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在网上某篇博文上看到过,里面洋洋洒洒感慨北京的有钱人真多,这套茶具在零几年的某某私人秋拍上拍出了天价,后来被匿名买走。
不过认识谈稷久了就知道,这种东西他多得是,别人当古董珍藏,他就当个普通喝茶的用具,砸了磕了也不心疼半点儿。
这种积累了几代人资源的老牌家族,底蕴之深,如老树扎根,平日不轻易显露,不是墙外人可以窥探到的。
方霓随处看了看,总怀疑这木桌也是古董,那副屏风也是明朝的东西,不敢乱碰。
“坐啊。”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谈稷莞尔。
方霓指了指面前的那把黄花梨木的交椅:“这个不是古董吧?坐坏了我可不赔的哦。”
他都笑了,温壶之后,将茶叶拨入煮沸的茶水中。
方霓不懂这些工序,也不明白第一遍煮了后为什么要倒掉,但觉得他这一整套做来如行云流水,很有艺术观赏价值。
茶到手也不错,她不会品,只觉得好喝不涩口。
茶汤清澄,回味甘香悠长,嗅觉视觉感官都是极佳。
可他偏偏要问一句怎么样,她秀眉微皱,好心情没了。
谈稷递来询问的眼神。
方霓说:“你怎么像小学时带我们去春游的老师一样,春游完还要逼着我们写作文。”
谈稷微愕,忍俊不禁,索性也不问了。
仔细想一下,确实败兴得很。
他想,他平时开会时底下坐着的那些汇报的下属,有时的心路历程是不是也是这样。
只是他们不会像她一样直白地表现出来。
“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妙人。”他放下茶杯,笑得很有趣。
方霓被他笑得头皮发麻。
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人连坏都可以坦荡得很,不屑于隐藏,很直白就能窥破。
但难窥破的是这里头的情谊到底有几分。
至少曾经一度,她都认为他只是觉得她好玩想戏弄她,像逗一只猫儿和一只狗儿那样。
她也没那个自信,觉得自己能比周念之流更有姿色和知情识趣。
日头逐渐西斜,谈稷刚想拨一根烟,想到什么瞥她一眼,去了窗边。
支摘窗外,细雨绵绵,湖水汇入低洼地,远处江天一色,灰蒙蒙的愁闷感扑面而来。
方霓不太敢打断他,但肚子饿了,她从果盘里摸了一包果脯拆开。
这果脯也和自己之前吃到过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干硬,软糯又有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