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看见你了,”我直白地说,“你怎么大半夜跑出去偷轮胎啊?”
“什么轮胎?”正给我倒水的杰森问道,“你看错了吧。”
我沉默地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的轮胎和撬棍。
杰森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宛若无事发生地将眼珠转了回来。
我俩隔着水杯面面相觑。
“……好吧,”在窒息的寂静过后,杰森说,“我确实……我确实去撬轮胎了,妈妈的病情在恶化,我需要更多的钱。”
“需要帮手吗?”我问道,“感觉你的效率不是很高。”
“因为我第一次干这事!”杰森尴尬地说,“而且——好吧——我其实是在练习,为之后的目标做准备。”
“什么目标?你以后想进汽修厂吗?”
杰森却突然闭嘴了,他神秘地摇摇头,表示他完成目标前会带上我的。
“随你,记得说明白要我干什么就行。”我放松地躺在了地板上,“对了,杰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上学?”
“我确实说过,”杰森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口中‘更重要的事’应该是凯瑟琳,说到底,凯瑟琳不发疯时真的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家长。可再这样下去,她不仅会弄死她自己,还会间接把杰森给弄死——凯瑟琳大概不会想看到这种场面的。
我想劝杰森些什么,但想了想,我觉得最好还是别说什么了。
——毕竟我好久之前就提到过,我和布鲁斯·韦恩唯一的相似点是父母双亡。
杰森也慢悠悠地躺了下来,他手里握着那杯奶油橙汁,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气泡和五彩斑斓的吸管。
我推推他:“尝一口?”
杰森的脸皱了起来。
“特别难喝,”我反而精神了,“感觉奶油是奶油,橙汁是橙汁,气泡是气泡。”
杰森:“?”
他犹豫片刻,然后谨慎地打开盖子,啜了一小口。
“……”他大叫,“呕!”
实践证明了你永远不应该相信冰淇淋车里卖的饮料,因为它既会殴打你的钱包,还会殴打你的口腔。
杰森被奶油橙汁诡异的味道和口感呛得够呛,他咳嗽着直起身,拼命拍着胸口。我没起来,还像只被老鼠夹夹了的耗子一样躺在地上,看他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泪花。
他蓝色的眼睛因为泪光而闪闪发亮,像两块圆滚滚的宝石。
……看着有点眼熟。
我拽了拽他的衣服:“杰森?”
莫名被拽的杰森回过头。
他在扭头前已经把眼泪擦干净了,于是那双眼睛不再像闪闪发亮的宝石——它们变回了普通的浅蓝色。
眼熟感消失了。
我不甘心,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杰森手足无措,甚至差点又喝了一口奶油橙汁。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蹭蹭脸颊,“机油没擦干净?不应该啊?”
“……没,挺干净的。”我疑惑地收回了视线,“你——”
远处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我刚直起身,凯瑟琳就推开了房门——她看见我时似乎有些惊讶,还下意识整理了她围在身上的毯子。
短短几天,她好像又瘦了点,褐色的眼睛陷在深深的眼窝里。
“这是你的朋友吗?杰森?”女人轻柔地问道。
“我是莉莉,”我连忙说,“呃,夫人——”
这其实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我来杰森家时,她要么不在,要么在卧室里闭门不出。
“别紧张,”凯瑟琳轻咳了几声,“欢迎,欢迎……”她和我握了握手,指骨硌人,掌心的皮肤十分粗糙。
“妈妈!”杰森小步地跑了过来,“你怎么醒了?”
“听见外面有声音,所以来看看。”凯瑟琳吻了吻杰森的额头,“和朋友继续玩吧,别担心我,我回去睡觉了。”
“好的……”杰森眨眨眼,“明天见……妈妈。”
消瘦的女人对我们笑了笑,她走回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听见拖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接着是被子掀开的声音,床板吱呀作响,伴随着布料摩擦声,凯瑟琳很快就均匀地呼吸了起来。
疾病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力,接触不到那些危险的药物,她似乎瞬间正常了很多。
“你还是得带她去一趟诊所。”我贴近杰森,用气音和他讲话。
“我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去练习撬轮胎。”杰森撇撇嘴,“汤普金斯医生已经尽力压低价格了,但那些药,和治疗费……虽然她说由于病人没有亲自前来,所以治疗的价格可能有些浮动,但那个数字还是……”他不说话了,忧心忡忡地看向紧闭的卧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