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低头解释,“我只是想让你不要、不要太用力。上次……你弄疼我了,还没好。”
上次。
是五日前。
端阳节。
他们有了第一次。
蔺稷自然记得,那日有宫宴,亦是她嫁给他后第一次回宫,天子盛席款待,他喝了不少酒。归来府中,诸将宴饮,又喝了许多。
回长泽堂时已经不醒人事,忘记自己如何盥洗如何上的榻。只觉夜半梦醒,一段寒玉搂在怀,贴在滚烫胸膛,让他倍感舒适。
醉意萦绕,暑气熏人,他将那块冰冷的软玉揉捏的恨不得嵌入自己皮肉躯体里。于是翻过身,抵额哄了两句,便钳住她双手,以膝剖并腿……
初次上路,花|径崎岖难行,折腾好久破门入户,后方才食髓知味,见识别样天地。
是的,那才是他们的第一次。
他记得一些,但不记得全部,自然也记不得弄伤了她。
隋棠亲了亲他臂膀,吻去上头汗珠,重新躺回榻上。
他转身望向她,见她神色归于平静,一直曲卷的五指一点点松开,额头滑落最后一滴汗后也不再黏湿,只是面色格外苍白,连唇瓣都灰蒙蒙的,整个人如一片秋日里的枯叶,无声落在地上。
偏她嘴角还噙着笑,向他伸出手,扣住他五指,“嬷嬷们教过妾的,妾都会,郎君轻一点就好,其实、其实也不疼了……”
“满院的侍女奴仆,阖府的医官大夫,你哑巴吗?”他气急,抽手甩开了她。
被甩开的手便干干捏着被褥,眼皮抖动,两片浓密的睫毛颤了好几次,最后沉沉垂覆,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唯有唇角笑意依旧,越来越浓郁,最后爬满整张面庞,“我不是哑巴,是瞎子。”
她因忧心毒药破损而终日恐慌,意志衰退;又因眼盲尤觉身处黑暗,混沌不堪。或许少去一处凌身她都能好过些,偏两处齐齐磋磨,于是思维变得迟缓,人也愈发愈发别扭。
是啊,请个大夫上点药涂抹便罢,何必这般拧巴,惹人不快。但她就是来不及想到,许是想到的,但身边也没有能说这般私密话的人,哪怕一个贴身的婢女。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蔺稷说那样一句话,或许就是单纯的自嘲和发泄……她的嗓音充斥哭腔,眼眶红得厉害,但一滴眼泪都没有。
只有那只手还在不知羞耻地伸过去。
服侍他,讨好他,得他信任,然后毒死他,然后回去漳河畔,离这些人都远远的。
然而,蔺稷当下就走了。
蔺稷走了。
却在后来很多个年月里,都不可抑制想起这晚,想起隋棠。
她不像一个公主,也不像一个妻子。
像战俘营中欲求生路的俘虏,终成砧板上待宰的绝望羔羊。
她,孤立无援。
……
前生事徘徊脑海,蔺稷早早醒了,睁眼见枕边人背他而睡,薄衾半挂,大半身子都贪凉露在外头。
他给妇人掖了掖被子,掀帘观滴漏已近卯时,遂披衣起身。习惯了军中起居,蔺稷寻常都是自己更衣理妆,这会隋棠还睡着,便更不会传人。
蔺稷转来屏风一侧,从空荡的书架暗格取出昨日从书房带来的一枚香,点燃置于一个紫金手炉中,回来床榻放置在隋棠枕边,见轻烟缓缓弥漫,自己捂鼻避开。未几见榻上人呼吸渐沉,遂重新合上盖子,从她手上将那个十八子手钏摘下。
离开内寝时,蔺稷将手炉中的香一半倒去以水盖灭,一半倒入博望炉中,让它同寻常香薰一起缓缓飘出。
东方即白,林群领命而来,因要识药辨毒,董真也在。
大半时辰,师徒二人便确定十八枚籽皆正常,不曾被浸泡染药,亦不曾被挖空填药,枚枚皆是原生树籽,只是被经过极其细致精巧的打磨。
“再仔细看看!”
蔺稷回想昨日出宫时,自己提到手钏,隋棠骤然间的反应,还瞎扯腿疼。想到这处,蔺稷笑着挑了下眉,垂眸看林群正在给自己上药的左臂,那处伤口昨日裂开了。
十八子无事,便只剩六个珍珠铃铛。
董真嗅其味,并无特殊。铃身是金银错的手艺,藏不了东西。下垂的金粉珍珠,颗颗饱满,温润光泽。
她捏在手中感受质地,略一施力,竟将珍珠捏出一道裂缝。按金粉珍珠的质地,纵是蔺稷这般的武将,要捏出缝隙也需要一些力气,何论董真一介文弱女郎。
“这仿若不是珍珠粉。”董真看着指腹沾染的棕色粉末,轻嗅其味,赶紧送于林群身前,一起细查。
未几,确定是寸香,避子药。
蔺稷拾起那个手钏,半晌明白里头关窍。原是用精细功夫将珍珠中心凿空,填入寸香,剩得外边薄薄一层珍珠壳,后以缠金手艺封口固珠,亦添美感。
“妇人久用,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