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谢殿下。”
青年听命起身,目光落在那只并不白皙的手上。
夕阳最后的余晖在她平整的指尖跳跃,熠熠生辉。
*
此后,逢单日隋棠便前往望烟斋向承明求学,每日巳时至午时两个时辰。从“三百千”启蒙入手,之后再学四书五经。
隋棠勤奋,天资亦佳,但因眼盲无法独自进行温习。一日两个时辰的听课后,还剩下大把时辰,她尤觉虚度光阴。
时值半月后,蔺稷病愈搬回长泽堂过夜,晚间给她养护双手时与她道,“以后每日添一个时辰读书。”
隋棠的手还浸泡在羊乳兑的温水中被他搓揉着,闻言激动地反手握住,“真的?可是会不会太劳累老师?”
“不会。”
蔺稷低眸看盆中被握住的手,他的手要比她的大许多,她抓在掌心根本拢不住,便两手一起握着,还用足了力气。
他头一回感到她的力量,心里很安心。
“以后每日晚膳后,戌时起,臣陪殿下温书、答疑。”
妇人“啊”了一声,抬起一张俏生生的脸,白绫后的双眼上下眨动。
“不愿意?”
“不、孤是怕司空大人太过辛苦。”
“不辛苦。”
蔺稷抽回手,取来巾怕擦干,然后开始给她涂油膏,按揉关节。
油膏兑了玫瑰汁子,涂抹开来弥散淡淡花香,同旃檀香近身细闻的气味相似。隋棠很喜欢。蔺稷手上功夫松紧得宜,力道适中,将她关节按揉得舒坦,隋棠很享受。
每晚这段时辰里,两人伴烛而坐,隋棠偶尔会觉得恍惚,他对自己挺好的。
往前十七年,也没人这般待过自己。
她这样想,便抿唇口咬自己的唇瓣,刺激自己清醒,这是她的敌人,她来是要帮阿弟肃清奸佞的,不能被晃了神。
天知道,他这般是打的什么主意!
而且近几天,隋棠明显感受到他的冷意,譬如方才对话,他能少言绝不多字,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似在怄气。
但隋棠想不到自己何处惹了他。自他生病搬去书房,一日就来这么一会,她想惹他也没机会。
右手按揉结束,换来左手。男人拉得有些重,隋棠吃痛。忽就悟出来,大抵是一时嘴巴痛快,许下了这么一个给她养护双手的话,但行比言难,这会没了耐心但又拉不下面子。
“不劳司空大人了。”隋棠抽回手,揉了揉被扯过的地方。
蔺稷愣了下,“方才臣手重了,抱歉。”说着又去持她的手。
隋棠拨开他,“有医官丫鬟,司空大人不必受这委屈,孤也不会把戏言放心上。”
蔺稷沉默看眼前人,半晌道,“殿下生气的样子,亦有风情。”
隋棠真气了,起身摸索着要走。
“臣给殿下择了位女医奉作伴。”蔺稷拽牢她臂膀,一句话止住了她的挣扎。
“臣闻崔芳说您喜欢医理,正好医署里有位医术学识皆不错的女医奉,名唤董真。让她来陪你聊聊医理,认认字。若是臣偶尔公务繁忙,来不及给您温课,便也可以有劳她。她还是林群的入门弟子,不会辱没了殿下。”蔺稷重新按揉剩下的手指,“您逢双日不是还空着吗?若精力足够,大可利用起来。”
“够、当然够!孤有的是精力!”隋棠一扫阴霾,又抓上了蔺稷的手,整张脸都明艳起来,频频颔首道谢。
蔺稷眼角眉梢染了一层琉璃灯晕出的淡淡暖意,落目在她双手,只轻轻抽回自己的,扶着她往内寝床榻走去,“殿下真要谢,总得有些诚意。”
隋棠呆了呆,恢复两分警惕,“司空大人要孤如何谢您?”
蔺稷挑眉,“给殿下按揉许久,手上有些不得劲,劳殿下给臣宽衣。”
宽衣,是夫妻间寻常事。
隋棠松下一口气,但还是有些苦恼。
她看不见,不知蔺稷具体身高,腰封又在何处,难免需要摸上一摸。
反正肯定比自己高,她抬手触摸。
高了些,也不松手,就顺着胸膛往下移。但又不实打实贴肉摸皮地移动,时不时挪一点位置,随着衣衫褶叠便觉是腰封捏上去。捏来一点皮,掐上一块肉。
蔺稷抬眼看屋脊,持来那双手,直接拍在腰封上。
“这里,斜排六枚扣。”
鬓发被男人的气息吹拂,触在隋棠光洁的脖颈间,引得她缩肩忍笑,好一会两手才摸索到腰封上的首扣。
“臣病了近二十余日,可是瘦了些?”
隋棠就没解过这类连着装饰的扣子,绕了许久才摸索出一点门道,解开一枚。期间压根没有细闻蔺稷所言,这会忙着解下一枚,只胡乱点头。
“臣腰有二尺三,殿下量一量看如今剩几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