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里的主人翁啊。
世界围着他转的,不怕能行么。
“说吧,”
霜扶杳脚尖踢踢志得意满,“又跑来做什么?”
乘白羽不答。
“我怎么不能来?”
片刻后乘白羽陡然出手,“我不仅要来,我还要带人走。”
“不行!”
霜扶杳险险避开,转身去堵门,“你敢带走阿舟,阁主亲自下的命令,你活腻歪啦!”
“我一人是不敢,”
一盏灯浮在掌上三寸,乘白羽语带无辜,“若是看守之人与我一道,似乎便敢了。”
“不不不,”
霜扶杳翻来覆去摇头,活像风中抖落花枝子,“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说着看向乘白羽的灯,好像颇忌惮。
“小阿杳呀,”
乘白羽指尖绕着灯穗,
“帮嘛。”
“倘若我将你定在这里,你没看住人你还不及时禀告,你是不是罪加一等。”
他的灯名唤“春行”。
乘春行故里,徒步采芳荪。
听起来温柔无害——
当今九州都说仙鼎盟盟主的这位道侣,成天顶着一盏花里胡哨的宫灯,要战力没战力,若说暗藏什么秘法,仿佛也没有。
春行灯的灯罩乃遐邈泽最丰润的珠蚌制成,说是法器更像摆件,珠光宝气,华而不实。
同主人真是相像,众人如是说。
霜扶杳却觉得不是。
他那盏灯,不能细看,能看得人心慌。
焰气幽幽,照得周遭三尺哪哪都是暗影,无论你是什么仙,若多瞅一眼,你心里的孽障便会悉数照出来,怪瘆人。
两厢对峙,倏尔一道威压携一股岐黄气味袭来。
“听说有人意在闯我的禁制,是谁。”
乘、霜二人相顾变色,砰地一声霜扶杳原地炸开,化作连天的甘棠枝影影簇簇。
“竟然现出原身装死,”
乘白羽好笑,转身独自面向来人,“阁主。”
来人眉目如刻,一只鼻子顶天立地,双目寒光如点漆,白衣墨发,从头到脚如覆霜冻,冰冷得不像喘气的活人。
只腰间一只白玉葫芦,许你窥一分落拓意味。
不过不是路边酒肆游侠的落拓,而是天上寒宫谪仙的落拓。
同时也是肃穆,他葫芦中的丹可肉白骨,自然也可反着来,将活物变白骨,没人知道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阿舟诞生在此间到今日七十年,乘白羽便与此人相识七十年,大概见过——
两回吧,第一回拜门,今日是第二回。
披拂阁阁主李师焉。
“想必有些误会,并无人意图毁坏阁主的禁制。”
乘白羽客气道。
“你想带乘轻舟去何地。”李师焉声音不变喜怒。
乘白羽收起法器,手心袒露:“九州处处胜景,何处不可去?”
“你慢收灯,”李师焉忽道,“来比试。”
“……慢着,”
乘白羽猝不及防,“我今年不过两百岁,阁主少说有千年道行吧?与我等小辈争什么长短。”
李师焉眼神一凛:
“你说,我很老?”
“没有。”
“你要,论我的长短?”
“……不敢。”
李师焉颔首:“接招。”
!?不及乘白羽反应,周遭蓦地腾起一圈白雾,凌厉肃杀削铁如泥!对方脚下未动,腰间的葫芦也未动,只是平平递出一掌便带出满院杀气!
院中西府甘棠腾地自动自发退开百丈,不远处零星几所屋宅的主人们被惊动,也纷纷探头探脑出来观望。
正合这时,一角炽白的光蔓延开来,漫进每个人的眼底,紧接着一盏灯斜斜捲入雾中。
乘白羽手上捏一个诀,一缕烛光如影随形直至阵中,他并指点一点,烛光摇摇落在李师焉眉间。
烛光有多轻?轻得像乘春行衣袍上的绿。
天地间威压密不透风,一人一灯竟然毫发无伤,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逼窒得叫人喘不上气的杀意陡然消减,清霄丹地这一隅复归平静。
“阁主,”
乘白羽弯眼睛,“承让。”
李师焉面无表情:“投机取巧。”
“阁主赐教,不胜感激,倘若阁主允我领阿舟外出几日,我更感激呢。”
“不可,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乘轻舟一日也不可外出。”
“我敬阁主与犬子半师之恩。”
乘白羽收起笑意,周身清冷之气渐盛。
“我只授道,不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