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偶尔会搬个凳子坐在这里,祖父在上方整理公文,而她就坐在下面。
只是记忆太过久远,她又离家游荡多年开始逐渐忘却,如若不是这一回自己回归,走进这小书房,只怕是回忆不起来了。
风渺音心中知晓,祖父与祖母的感情一向甚好,此番离别并非往日相隔数日便能相见,这一别,便已然是一生。
死生相隔,是这世上最令人无奈、最令人肝肠寸断的伤心事。
她上一世……真真切切的在听闻应安言死讯的时候,死一般的体验过一回。
重视之人在自己疏忽之下丢了性命,甚至于她未能看到他最后一面,更甚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那种揪着心、连着身都痛彻心扉的感受,体验过一回,已然足够。
她对于祖父的离开包含不舍与遗憾,虽是心里明知逝者已逝、无力回天,再瞧着林戈娴这副模样,她不由得出口柔声劝道:“祖母莫要太过伤心,若是由此劳累坏了身体可怎么好?等下的事事可都是要祖父在一旁帮衬的呀。”
林戈娴点点头,却是低低一叹,眸光略显黯淡。“总觉得自己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块子什么东西,你祖父这字帖还没描摹完,上个月说与要给太傅府的后院再移植上些许的青莲,怕是不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番敞露了心声的缘故,林戈娴一反常态的与风渺音说了许多的话。
从风之廉的往事说到如今的事态,说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风渺音并未觉烦,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她诉说往日种种,见林戈娴仿佛是说的累了,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将桌案上惯常摆好的茶具中择了其一,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风渺音手中倒的茶水也已然冰冷,她的眸光掠过那茶具旁边的寻常糕点,不由得感觉一阵心疼。
这是往常祖父与祖母之间的习惯,只是这时……
享用的人已然不在了。
“祖母,喝些茶吧。”
风渺音柔柔的声音,换回了林戈娴陷入回忆中的思绪。她下意识的接过来,小啜了一口,抬眸看向风渺音的方向。
好半晌,她忽然道:“你祖父有东西留给你。”
迎上风渺音投来的诧异眼神,林戈娴不由得微微笑了。
真正的美人,经得起岁月残忍的亲吻,而林戈娴便是这种沉淀一切之后雍容华贵的绝例。
她笑着,分明是经历了岁月洗礼的容颜,却依旧高贵优雅的让人心生赞叹之情。
林戈娴起身,从那书案底下的某一处中轻轻一按,在里头摸出来一个半个手臂大小的盒子来。
那盒子是由上好的红木制成,上头雕刻着龙与凤腾飞交缠的精致图案,只是那盒子上头掩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摆出来一看,便是收藏许久的东西。
林戈娴用帕子将上头厚重的灰尘一点点擦拭掉,继而打开那盖子,将里头的东西一层层的拿了出来。
风渺音安静的望过去,发觉那里头装着的东西不少。
其中包含着一些被妥善收好的信件,以及金制成的手镯、脚腕各一对,都用宽大的红巾妥善包裹好,因此才没沾染上任何的灰尘,被林戈娴抽掉了那层红巾才露出真容。
那东西看起来依旧成色很新,但是那花样一看,便是知晓并非今年的新款。
林戈娴拿出那信件,递给风渺音,解释道:“这东西本该是我拿着的,可你回来了,还念着你祖父在你儿时的教养恩德,我便是想着,这样的东西与你看一看,也是好的。”
风渺音不由静默,忽然觉得手里捧着的信件霎时千斤重。
那是他给游尘寄出的推荐信,只是几乎差不多内容的信件足足有十多个,能看出当初为了给她一个好的归宿,风之廉下了多大的功夫。
“你祖父严厉,有什么也不说,可对你这个嫡孙女是真疼爱。”林戈娴说着,又将那被红巾包着的手镯与脚镯抱起。
顿了顿,她又笑道:“他也不知女子喜欢什么款式,可莫嫌弃这花样老旧,临走时还总念着你这小丫头受了诸多的苦,这是去年你生辰时,你祖父着人打造的,说是要留着给你回来时用,但你祖父……没等到那个时候呀。”
“足矣。”风渺音微微红了眼眶,她将那手镯率先戴在了手上,明眸弯成月牙状,恰似一点清泉氤氲其间,为那明亮的水眸带上一层雾气。“音儿喜欢,也谢过祖父。”
风渺音心中感恩,如若不是祖父,她不会被送去方寸山,更不会年幼时养成了那般的性子,她能如斯勤奋,更是受了祖父的影响。
上一世未能如愿的,这一世逐渐弥补回来。
她心中……为此欢喜的很。
手镯与脚镯的事情,风渺音除了应安言之外,谁都不想说与。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才过了一个时辰,前院的动静还没传过来,再加上风渺音今日是刻意起了个大早,等到她从林戈娴这边出发前去祠堂,也不会晚,便是不会落人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