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事已至此唯有一搏了。”刘虔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内史乃朝廷钦命而非王国属官,为父想借西河王之口不过是求个方便而已。若朱内史执意罔顾我儿清白,那为父必尽力与之周旋,也好让他明白,这世间除了名教礼法之外,还有是非曲直!”
听到刘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尽力与之周旋”这一句话时,刘越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下而对上,卑而对贵,所谓的周旋,无非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难不成人家一个可与藩王平起平坐的王国内史,会闲到乐意与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围炉夜话,畅谈人生理想?
明白归明白,刘虔可不会傻到赞同这个便宜老爹去和人家玩命。开什么玩笑,咱老刘家虽是不受待见的亡国之后,但好歹也曾是不折不扣的天家贵胄,行走天下那靠的都是以德服人之类的技术活,哪能动不动就拔刀子割别人或者自己的脖子呢?再说了,自己好不容易混到了一个身体还算结实的纨绔身上,这还没来得及摆一摆纨绔的威风,怎么能把当纨绔的首要条件----纨绔他爹给逼到绝路上去呢?
一念及此,刘越忙扭了扭身子,朝面带悲愤之色的刘虔欠了欠身,道:“父亲爱护越儿的心思,越儿感同身受。不过越儿有些不同的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虔这四五年来差不多已经被这个叛逆的宝贝儿子调教成了钱袋子和受气包,两人之间唯一称得上是的交流,就是给他填补各种花销和善后数不清的残局。这突然冷不丁地一出“平等对话”刘虔深觉不可思议之下竟有些失神,他愣着眼看了刘越好半晌,猛然把一颗灰白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一般:“我儿所言,必为高见,快快说来。”
“兵法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此不单是攻战围阙之方,更是审时度势之法。”刘越没去深究刘虔几乎掩饰不住的那种欣喜,自顾自地说道:“王勋之诬,一时难辩,为今之计,唯有避其锋芒,缓缓图之。诉诸官府以求清白虽是唯一的办法,但如果操之过急,难免自乱阵脚,非但无补于事,反是火上浇油。”
“这却是为何?”刘虔紧锁眉头,不解地问道:“事关清白,自然应当尽速理清。如果放任流言四起,三人成虎之下,纵算沉冤得雪,误会也绝难消除了。”
“父亲所虑自然是正理,但人性皆喜猎奇,恶强权,此事原本是人所共见,如果我等强仗官府之力意图洗白,一旦好事者从中挑唆,流言将会更为酷烈,到时候,非但越儿清白不可复得,只怕父亲之清誉乃至西河之官声都将成为众矢之的。”刘越眯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让刘虔心生高深莫测之感。
这可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在新时代呆得久了,对这种事情的处理自然就驾轻就熟了。说白了,这种事情无非就一个拖字,拖到大家的兴致淡了,拖到别的爽点出了,自然就会有大把的时间来慢慢料理事情,你要是敢顶风处理,真相不管是对是错,是真是假,舆论的洪流绝对会把当事人淹没得渣都不剩。
“相反,如果我们将此事按下置之不理,必有好事者心生疑惑,这样一来,流言虽在,但故事不一,久而久之,此事必将沦为笑料而非公案。”刘越睁开眼,冷冷一笑,接着说道:“况且,越儿的清白当需着落在王勋身上,王勋在则流言难解,王勋倒则诬罔可消。为今之计,是该找个法子好好关照一下王勋了。”
“越儿想要如何处置王勋?”刘虔忧心忡忡地望向刘越,蹙着眉头问道,这个自己往日里宠溺多过于了解的儿子,经历过这次死而复生之后,变化固然令人欣喜,但随之而来的那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却令他感到一阵阵心慌:“王勋虽不足道,但刘渊却绝非善类。兹事体大,越儿切不可鲁莽行事。”
“父亲且放宽心,越儿此番死里逃生,自然不会再冒失地自陷险地。”刘越咧嘴朝刘虔一笑,烛火星光之下,那张说不上俊俏却颇为耐看的面庞上笼着一层诡异之色:“而今民议嚣嚣,对我大为不利,是时候放出点饵料,搅一搅这锅乱糟糟的热汤了。”
刘虔定定地盯着刘越的脸看了半晌,以他一辈子忠厚鲁直的性子,完全看不明白那颗乱糟糟的头发覆盖下的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也没想着去弄明白,他只要知道知道,他是他儿子,这便够了。不是吗?他只要知道,哪怕他要去蹈尽龙潭,踏翻虎穴,自己都永远是他最后的倚靠,这便够了。
“我儿既已有谋划,那就放手去做吧。”刘虔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不知可有为父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此时儿子心里也只有一个大概,先不劳父亲忧心。”刘越感激地朝刘虔点了点头,举目环顾了一下四周,盯着面前这不算奢华却也别有格调的大堂,喟然叹道:“只是越儿不孝,牵连父亲清名受累父亲在西河王府诸位僚属面前难堪,更让父亲数年来在西河的辛苦付诸东流了。”
“为父身为治书郎,掌管着覆察诸官市买钱谷簿之类的要事,敢当面与我难堪的恐怕不会有的。”刘虔哈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