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这里脱得开身吗?”夔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大板牙。
“的确脱不开身,”刘越将酒碗丢在地上,叹了口气道:“你们如果失手了,我总得知道该去哪里捡你们的脑袋。”
“左国城有批财货要送到晋阳去,”夔安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们几个想去碰一下运气。”
左国城送财货到晋阳?这是刘渊在给司马腾纳贡表忠心吧。刘越把脑海中这段时期与并州有关的历史记载稍稍整理了一便,顿时对这夔安他们所说的买卖背后的缘由了然于心。此时的司马腾官居持节、宁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一职,军政大权一把抓,是正儿八经的并州土皇帝,匈奴五部有四部在并州境内,刘渊身为五部大都督,自然少不得要尽力巴结于他。
刘越在西河也呆了近五年,却一直都没听说左国城什么时候送过财货到晋阳去,想必之前一直都是在秘而不宣之下悄悄进行的,这一次不知为何竟把消息泄露了出来,引动了并州地面上的各路流寇大贼蠢蠢欲动。
大陵,大陵?!这大陵不是匈奴五部之一的中部都尉统帅之地吗?这可是匈奴单于一脉虚连提氏眼下唯一能掌控的一块地盘了,刘渊把泄密路线的节点选在这里,难不成这中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
想到这,刘越直了直身子,表情严肃地看了眼正慢慢往嘴里倒酒的夔安,沉声道:“这趟买卖一定要去做吗?”说着,他提起酒坛,往碗里倒了大半碗酒,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连你们都得到了消息,参与此事的人定然不会少,左国城和晋阳那边也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此事太过凶险。现在并州面上虽还算太平,但晋阳那位,都督军事衔前面更有持节两字,事情真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是有当场格杀之权的。何况…”
“何况我们只是一群烧杀抢掳的杂胡是吧。”夔安抬起头来看着刘越,冷笑了一声,蓝绿色的眼眸狼一般的厉色一闪即逝:“身为杂胡,自然就会有杂胡的觉悟。我、癞头还有豹子跟你不一样,你是官宦世家子,而我们既成不了替人耕种的佃客,也不愿做受尽侮辱的奴隶,只能靠手里的刀子来给自己谋一条活路。既然干的是刀尖上争食的勾当,哪里还有条件去管它凶险不凶险。”
唉,刘越听到这,长叹了口气。五胡十六国早期北方汉人之所以会大批大批地被异族人屠戮,一方面是根源于战乱和人性,另一个更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汉人中的权贵对胡人欺压过甚,为满足私欲,他们大肆劫掠胡人为奴榨取血汗,甚至直接将胡人在各州之间来回倒卖,其酷烈程度不亚于后世的黑奴贸易。
“来!喝酒!”刘越端起手中的酒碗,朝一脸愤懑之色的三个胡人朋友举了举,淡淡地说道:“如果这次失手了,记得留条命来找我,我有件要紧的事想找你们帮忙。”说完,他一抖手将碗中酒倒了个精光,随手把酒碗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叫道:“曹孟德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恨这酒太过温和,不能消解诸位胸中的如海深愁啊。”
“你跟王勋有仇归有仇,也不能这样糟蹋好酒啊。”癞头支雄鼓了鼓蛤蟆般的大眼,惋惜地摇头道:“他家的酒不说是并州最好的,但在西河却没人能比得上,要不也成不了西河豪富。”说到这,他一手夺过酒坛,将坛里仅剩的半碗酒小心翼翼地倒在碗里,小声地嘟囔道:“只是可惜啊,他要是被你给弄死了,以后来西河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美酒了。”
你惋惜他不能卖酒,我倒也庆幸他是卖酒的。刘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心中暗道,要是王勋不是靠卖酒发家的话,我又哪有信心能将他一脚踏翻在地呢?如果像这等搁在后世连啤酒的酒精度都没达到的“水”也能被称为好酒的话,那用粗浅的蒸馏方式造出来的酒,在这苦寒的北地、性烈的胡人中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了。
“你放心,等你再来刘家老宅时,我一定请你们喝比这好上十倍二十倍的烈酒。”刘越微笑着看了看支雄,轻声道:“如果你们还能留得性命在的话。”
夔安三人见酒坛已见了底,也变没有了呆下去的动力,他当先站起身来,难得地朝刘越拱了拱手道:“承你好酒招待,我们这就要走了。刘家兄弟,还有想说的没?”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刘越笑着摆了摆手道:“左国城那位雄才盖世,身边的子侄也个个英武不凡,刘聪如今在新兴郡北部都尉任上,远近信服;还有个称一箭能洞穿寸铁的神射手刘曜据说也隐居在管涔山中,只希望这次你们在大陵不要遇上他。”
夔安微微凹陷的眼睛盯着刘越看了许久,他眯了眯眼笑道:“他做他的官兵,我当我的流寇,就算遇上了,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
“如此最好,还有一件事,”刘越咬着细碎的白牙轻笑道:“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小名叫匐勒的羯人?他父亲叫石乞翼加或者是石周曷朱,是个部落小帅。如果所记不错的话,眼下他应当在武乡的北原山下给人种田。”
“武乡?上党郡我们只去过铜鞮,从没去过武乡。”夔安顿了顿,问道:“这羯奴是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