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尽,秋将来,介山脚下的千亩塬水源充沛,牧草鲜美。23S.COM更新最快日上三竿,阳光穿透游荡在山间谷底如棉如絮的云层洒在广阔的原野上,数十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在牧马人的看护下成群结队地散落在牧场里自在地嚼着草茎,热烈与悠然之下,好一派生机勃勃的如画风景。
牧场的西面靠近介山的方向搭着一溜青灰色的毡帐,毡帐的东面是一弯清浅的水流,十来个头顶小辫的壮汉赤着上身在水流边打水饮马。黝黑的皮肤混杂着水珠和汗滴,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油油的亮光,他们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嚷着,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愉快的哄笑,听他们的话语,显然不是中原晋人的腔调,倒像是幽、并之北各色杂胡的口音。
不多时,一名身着铁青色革甲的中年胡人驱马从山脚边转了过来,他无奈地看了眼喧闹的人群,皱了皱眉头,一抖缰绳就要走上前去。胯下坐骑才迈出两步,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串急遽的马蹄声,这胡人手搭凉棚循声望去,只见一骑衣甲严整的骑士正策马往这边狂奔了过来,那骑士身后插着两枝长长的雉羽,斑斓的花色迎着风不停地招摇摆动。
飞翎骑?中年胡人脸上神色猛然一震,难道自己撒出去的这几个机灵的小崽子们终于打探到了什么消息不成?!想到这,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再也顾不上去训斥那帮目无军纪的粗野汉子,火急火燎地打马朝那人飞奔过来的方向迎了上去。两人还隔得老远,他便迫不及待地扬鞭高叫道:“来人可是飞翎骑的贺落卢?你们打探到三郎的消息了?!”
话音刚落,两骑已合,来人在马上轻巧地打了个旋,滚鞍在地,微微喘息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惊喜之意:“孩儿贺落卢拜见穆统领!禀统领,有三郎的消息了!”
“好!好!好!”中年胡人闻言纵声大笑,他也不下坐骑,从马背上伸臂一把捉住那飞骑的两只胳膊将他提在手里,激动地大叫道:“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你们这帮猴崽子总算没有白养!快,快带我去见三郎!”
“这……这个……”贺落卢双臂被他紧紧攫住,却不敢用力挣扎动弹,只苦着张黧黑的脸垂头艰难地回答道:“三郎,三郎他不愿意回来。他说,他已经卖身与晋人为奴,未得主家准许,他是不能离家回到部落去的。他,他还说,如今索头部有叔父和两位兄长分别统领,有他没他并没有什么要紧……”
“胡闹!三郎身份何等尊贵,谁人敢以奴隶之名轻侮他?!”穆姓中年胡人目一声怒喝,狠狠地剜了贺落卢一眼,推搡着将他丢在地上,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们如何找到的三郎,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给我好生想想,细细地说给我听。”
“回穆统领,”贺落卢抬眼偷看了一下中年胡人的脸色,垂着头答道:“孩儿们自从领命搜寻三郎的下落以来,日夜都在四下查访打探。能遍寻并州的各个角落,我们兵分三路,葛布里一行人向东经邬县、祁县、大陵往晋阳方向查探;阿里不花几个经铜往上党方向找过去,打算走到司州地界再折返回来;孩儿自己带着几个飞翎北上离石,想逆着来时的路,穿过大山经往新兴、雁门两郡再寻访到平城去。”
“逆着来时的路?你这猴崽子倒也还算机灵。”穆统领打断了贺落卢的话,眯着眼沉声道:“当初我们在平城听到三郎可能被匈奴人掳走的消息后,立即从雁门紧急赶来了西河郡。这时候想想,或许我们一开始就犯了个错误:三郎的身份隐秘,寻常人很少能知道他的来历,掳他的匈奴人很有可能会把三郎当成低贱的羯奴卖到冀州那边去,不一定会将他带到离石的左国城。”
“行了!别扯这么多没用的废话!”说到这,穆统领将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强行中止了这个话题:“你在哪里找到了三郎?西河?新兴还是雁门?你与他见过面了没有?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你自己让我将寻访的过程细细说出来的,这会怎么又成了没用的废话了?贺落卢闻言暗自腹诽了一句,但他却没将心底的这丝不满显露在脸上,只是垂着头闷声道:“孩儿是在离石的酒肆中听一帮闲汉说起城中奴市的趣闻时得到三郎消息的,三郎现在正在西河属吏刘虔刘治书府中为奴。孩儿曾去见了他一面,但他怎么也不愿跟孩儿回来,无奈之下,孩儿只得安排骨力甲和骨力乙两个潜在刘家宅子附近保护三郎的安全,自己则飞马前来向统领禀告。”
“西河属吏?刘治书?”穆统领望着远处的群山沉吟了一阵,猛地一甩手上的马鞭,沉声道:“走!你在前头带路,跟我去离石刘家把三郎接回去!”
“这……”贺落卢闻言犹豫了一阵,见穆统领面色一寒就要发怒,忙不迭从身上抖抖索索地摸出一块皱皱巴巴的绢布,硬着头皮双手递了过去,低声嗫嚅道:“回来时,三郎对孩儿说,他不打算再回部落去了,如果统领一定要去离石寻他,就让孩儿将这个交给统领。”
穆统领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俯身从贺落卢手中夺过绢布,就着塬上微微的晨风舒展开来,只见那巴掌大小的布条上画着一只线条粗糙的乌龟,那乌龟伸头摊脚地趴伏在一个酒杯上,乌龟的身后